上京城
江乔现在不愁吃,不愁穿,手下还能使唤起几个人,看着要比在王府里好上百倍。
可是,皇帝是个疯子,一个位高权重的疯子。
皇帝每次看向江柔的时候,好像透过她,再看另一个人。
江乔每次对上那双眼睛,浑身毛骨悚然。
痴迷,混着爱欲,又交杂着一些莫名的情感,如同陷在泥沼中,逃脱不得。
皇帝极不喜欢江柔的声音,又爱惜她的舞姿,几乎日日都召见她。
又将未央宫赐给了江柔,虽说现在无名无分,但却坐拥一宫主位,名分的是更是指日可待。
这份恩宠,江柔受用得理直气壮,江乔却整日忧心忡忡。
如果真的是谢轻卿,江乔只希望她能留在王府当个不受宠的侍妾。
一走神,手上没个轻重,江柔吃痛一声,喊道:“你弄疼我了!”
接着抓过她手里的梳子,一把砸碎了面前的铜镜。
“江柔,你怎的变了个人似的。”江乔惊诧道。
恩宠越盛,江柔的脾气越大。
打砸东西还只是小事,随手“惩治”一个宫女,将人家的指甲拔光。
全因为那个宫女昨日为皇帝剥了一颗葡萄。
一向谨小慎微,只会躲在她身后叫姐姐的孩子,什么时候竟有了这种触目惊心的手段。
“我是变了,姐姐可不要忘了,咱现在穿金带银,全仰仗于我。”
“等我诞下皇子,封妃指日可待,到时候庇荫父亲母亲,云楚什么秦王不必在意。”
江柔一字一句,说得头头是道,落进江乔耳朵里,却是一句都听不懂了。
“江柔,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江乔蹲下身子,眼神里满是担忧道。
“姐姐,我本来就是这副样子。”江柔弯下腰,俯身倾耳道。
江乔看着面前的妹妹,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柳叶弯弯下,一双贪婪的眼睛水汪汪地盯着她。
江乔迟疑地向后倾去身子,眉宇间又像是看见了一位故人。
“不瞒姐姐说,母亲让我进府伺候,也就是想分宠,让江家的地位更加稳固。”
“上京,更是父亲背着王爷去的,不然哪有咱姐妹今日的风光。”
江柔一点一点地蹭着口脂,道:“姐姐,现在我是主,你是奴,奴就该有奴的样子。”
“皇上驾到!”
江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站在一旁。
今儿皇上又要宿在未央宫里了。
未央宫里日日奏着“破阵乐”,江乔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特别是从殿外伺候,换到了殿内,日日丝竹声不绝于耳,饶是喜欢的歌都听得腻了。
江柔跳得不似从前那般卖力,心里打着旁的主意。
这点心思,连江乔都看得出来,别说皇帝了。
往日一点小瑕疵都能让皇帝恼怒,今儿却能这般忍下来。
一旁的袁春喜都有些奇怪,若是陛下将江柔看成了谢知盈,那倒没什么不可能。
换作谢知盈,那位祖宗踩在龙椅上跳舞,皇帝也只会让她当心些,别摔了。
几个月前,江柔每每跳破阵乐的时候,江乔总是担心得叮嘱个不停。
今个儿像个摆件似的,木讷地看着面前的破阵乐,心里早就飘到云楚去了。
一舞毕,皇帝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神色。
江柔早就看出来,连忙乖顺地跪在跟前道:“陛下,臣妾新练了一段......”
“不用,接着跳破阵乐。”皇帝冷冷道。
江柔只好悻悻退了下去,极不情愿地跳起了破阵乐。
这一次的舞姿更是懒了起来,皇帝抓起桌上的杯盏迎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一阵惊呼,江柔捂着破了个窟窿的脑袋,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没用的东西,几分都做不到,留着何用。”
赝品就是赝品。
皇帝一改往日的怜惜之色,阶下的女人仿佛只是一条蠕动的虫子一般不堪入目。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江柔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着头。
头上溢出来的血,染红了指甲,顺着发丝滴在殿上,污了这地板。
明黄丝线织成的袍子一步一步地向他逼近,一手掐着江柔的脖颈,猩红的双眼里露出了一丝喜悦。
就算是个赝品,也得他亲手砸了。
众人都不敢喘错一个气,耳边的丝竹声也未曾停下,好像在掩盖这场虐杀。
“殿下!求您饶了她吧。”江乔扑到他的脚下,跪在地上,磕求道。
江柔就算对她再差,也是同父异母的妹妹。
是她,在上京城里最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