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处于幽谷之中的缘由,这里比外面更冷一些。
尤其是在这秋雨霏霏的夜里。
于是,林雪儿将小武送来的炭去引燃,捧着炭盆来到了主楼的二楼上。
这是钟离若水在这个别野的闺房。
闺房很是宽敞,一面临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梨花木雕刻而成的茶桌,茶桌前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钟离若水。
另一个竟然樊桃花!
此刻樊桃花一脸慈祥的正看着钟离若水,问了一句:“天气渐凉,何不关窗?”
这闺房三面的窗户都是开着的。
有秋雨入窗,也有秋风穿堂,所以愈发的有些冷。
钟离若水给奶奶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微微一笑,“原本是关着的,我将它都打开了。”
樊桃花那双已花白的眉微微一扬,“为何?”
钟离若水羞涩垂头,“因为开着窗,外面的光线便会更亮一些……能指引他回来。”
樊桃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了视线,端起了茶盏,沉吟片刻又抬眼看向了钟离若水,“没告诉他?”
“奶奶以为你是会告诉他的。”
钟离若水抿了抿嘴唇,抬眼看向了窗外。
“本是想要告诉他的,但、但话到了嘴边偏偏又说不出去。”
“我、我可能是希望这样美好的日子能够再多过几天。”
樊桃花呷了一口茶,起身,转身,也望向了窗外。
窗外便是云水山脉。
只是此时的云水山脉隐于了夜色之中,并不能看见。
“既然如此,为何又没有去文坛多看他一眼?”
钟离若水心里猛的一震,她骇然抬头看向了樊桃花的背影,迟疑了片刻才问了一句:“这么说……他今晚,真的必须死?”
樊桃花转过了身来,又坐在了钟离若水的对面。
她的面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就连她眼里原本慈祥的光芒也锐利了两分。
“如果你这病还有救,奶奶为了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死!”
“可是……若水啊,你已经知道了你的情况,奶奶在想,你既然要去菩萨面前当座下童子了,他李辰安何必还活在这个人世间?”
钟离若水正视着樊桃花的视线,就这么一直看着,过了足足十息,她才问道:“所以,在你们的眼里,他真的就是一枚棋子?”
“程国公邀请他去府上,说要举荐他入朝为官这是假的?”
“太子殿下见他,邀他一起共进午饭,说了那么多欣赏他的话,也是假的?”
“就连皇城司的长孙先生亲自送他出来,这还是假的?”
钟离若水豁然站起,双目一凝,“难怪这些日子母亲再没有找过他的麻烦,对了,你将周怀仁叫去了侯府,想来你已得到了他那神器的制造之法,于是,他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可以舍弃了?”
钟离若水忽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比窗外的秋雨还要冷。
“我死,我已认命!”
“但我深爱着他!”
“所以我希望他能快乐的活下去!”
“为我而活!”
“为我看着这个世界的变迁,看着这四季的美丽。”
“我以为你一定会帮他,我万万没有料到……你竟然也会将他视为棋子,还是一枚弃子!”
“既然他将死于今夜,那我何必活到天明?”
钟离若水转身而去。
樊桃花眉间一蹙,“站住!”
钟离若水停步,身后传来了樊桃花的声音:
“如果今夜真帮着李辰安消灭了鱼龙会总部,你可知道明儿个一早,京都会发生什么?”
“钟离家迁往蜀州之事,而今才进行了一半,这还需要三五年的时间!”
“所以,现在之大局,便是京都的稳定,便是双方保持克制!”
“姬泰知道钟离家在蜀州的布局,但他并未曾阻拦,你可知道为何?”
钟离若水当然没有回答,樊桃花也没想她回答,又道:
“因为在姬泰看来,钟离府去了蜀州,他更容易扶持二皇子登基为帝!”
“而蜀州偏远苦寒,那地方对于姬泰或者二皇子而言并不重要。”
“所以这些年姬泰也在等,等京都的定国侯府上下全部离去。”
“他需要的是一个平稳交接给二皇子的宁国,而不是经过数年战乱的千疮百孔的宁国!”
“所以,这个平衡现在不能打破!”
钟离若水忽然转身,“所以就为了你所谓的大局,还有钟离府上下的利益,就应该让李辰安去死?”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何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