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开海嘛……朝廷连年在北方和朝鲜用兵,耗费巨大,太仓空虚。光靠粮税怕是入不敷出,能靠贩卖货物解燃眉之急也情有可原。”
和胡桂芳比起来王怀勇的眼光就要广阔多了,皇帝想在广东实施的新政到底是好是坏,他没有完全凭借想象去评判,而是脚踏实地的做了一番调查,并根据实际情况综合做出了判断。
其实他一直想说服东翁支持李贽,先不提新政好坏,光是雪中送炭就能给皇帝留下不小的印象。以李贽的年龄怕是无法在两广总督的位置上留恋太长时间,到时候能替皇帝镇守此地的名单里胡桂芳必然会占据一席。
十年寒窗一朝高中,千里迢迢入朝为官是为了啥?谁不想步步高升位极人臣?如果说不是助纣为虐,又能对自己有好处,干嘛不做呢?
可惜胡桂芳一直也没听劝,想当年如果他在杭州听了劝,可能也就不会顶着同僚的责难去为自己家翻案了。所以说吧,执拗到底是好还是坏真不太好下定论,站在幕僚的位置上也只能再用比较婉转的方式劝一次了。
“哼,休要再说了,本官决计不会与奸佞之辈同流合污!若是陈家及各州府前来询问你替本官挡了吧。”胡桂芳岂能听不出师爷话里有话,但和以前一样坚决不打算妥协,沉着脸拂袖而去。
“唉……怕是没人来喽!”王怀勇苦笑一声,自言自语着向前堂缓缓走去。他可以有八成把握断定陈家和各州县官员不会这么快来登布政使司的大门,这就叫政治嗅觉。
明眼人都可以看清楚,现在的广东官场已经是两广总督、右布政使、都指挥使司和海军说了算,再抱着已然没了话语权的左布政使大腿,除了更快倒霉之外不会有半点好处。
和王怀勇猜测的结果差不多,关于李如梅带兵抓了海丰县陈家村里长和乡老,还打死打伤近百人的事件,肯出面为陈家喊冤的很少,大多是被商报的文章带着一起向官军平息乱民的角度理解。
至于说海丰千户所千户被抓那就不干老百姓的事情了,都指挥使就是管军的,抓个千户再正常不过,除了五军都督府和兵部谁也管不着。但在私底下还是有人悄悄调查了事件的真相,比如各州府县的官员。
老百姓看的是热闹,他们则要看本质。然后就像约好了似的在各自辖区内向种植番麦、番薯和开办工厂之人大开绿灯,申请用番麦和番薯代替一部分粮税的公文如雪片般飞向了布政使司。
但左布政使胡桂芳病了,据说病得很重,已然无法见客,布政使司的所有政务暂时交与右布政使袁应泰代为行使。一时间袁应泰的府邸人来人往,全广东省的官员排着队前来拜见。
紧跟着都指挥使司也忙了起来,李如梅下令让所有百户以上将领到广州见面,当场抓了两位指挥使,其中就有碣石卫,罪名是通匪,即刻押解入京。
此时再提用军田大面积种植番麦、番薯、甘蔗、橡胶树等新颖农作物,各地卫所无不点头称是,甚至都不敢说不会种,生怕转天也被黑帆船和海军登门。
由此一来,李贽在广东默默推广了近三年也没起什么波澜的新政,突然间成了炙手可热的新事物,上到州府官员下到贩夫走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先不要高兴的太早,这只是个开始。新政若想真正铺开,并让百姓感受到功效,至少还需要三五年时间。在期间肯定会遭遇阻挠和挫折,现在不光不能大松心反倒要更加努力和细心,时刻关注各方动向。”
当广东的消息传回京城时已然过了清明节,在一众太监和支持新政官员扑面而来的赞誉声中,洪涛当着刚从日本回来的袁可立没有志得意满,反倒是语重心长的道出了实情。
改革之路是走一步看一步,且一步比一步艰难凶险。感觉到利益被触动是一回事,感受到利益被触动又是另一回事。
前者属于未雨绸缪,能阻止更好,拦不住也不会玩命。可后者就没有退路了,除非愿意改弦更张,否则只有你死我活这么一条路。
到时候要面对的是传统势力与新势力的大决战,场面除了残酷和血腥,肯定还夹杂着人性中最黑暗的东西。就算提前做好了思想准备,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容应对的。
“臣还要禀告一个好消息,日本幕府已经答应放回中山王和所有大臣,并对琉球国做出相应补偿,具体数额还需陛下裁定。”
好端端的庆功会被皇帝搞成了战前动员会,不免有些令人失望。袁可立为了缓解沉重的气氛,赶紧把此次远航日本的成绩拿了出来,哪怕皇帝已经提前收到了书面汇报也得再说一次。
“叶大学士,你输了,赌注不用交给朕,直接拿万两银子给袁总督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