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太子宫后,我让太子舍人张舒去找一趟李斯,将嬴越案的相关文书复制一份回来。张舒原来是我的侍读,扶良宫更名为太子宫后,一并升为了太子舍人,平常帮我整理一些文书、书籍之类的。
听到我的吩咐,张舒没有多问,快步向丞相府走去。丞相府虽然距离咸阳宫并不远,但奈何咸阳宫比较大,张舒约两个时辰后才回来。
意料之中,李斯没有问我要这个干什么,只是让张舒自己誊写了带给我。
我翻看着卷宗,里面有官吏,也有黔首,有像嬴越这样的世家子弟,也有像乐、喜这样甚至没有一个完整名字的普通人,真正的岌岌无名。
卷宗很多,但我还是一点点看完了,想象着其中的每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犯了罪,如果在后世,我一定不会同情他们,可在这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百多条人命就这样没了还不包括那些被这三百多人株连到的家人、邻居、朋友,就这样被结束掉了生命。
秦法严苛,秦政暴虐!我又想到了那天晚上跟嬴政的对话,一个人的两面性竟然可以分裂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吗
正在我出神的时候,兰儿端着一杯茶进来,微微屈身道:“殿下,请用茶。天气已凉,要给您加件衣服吗。”心中对于我这种喝茶方法已经渐渐习惯,知道我不爱喝煮的茶,反而喜欢这种看起来跟清水没两样的茶水。
兰儿说着将茶放下,站在一边。
“兰儿。”我跪坐在矮桌前抬头叫她。
兰儿行礼道:“殿下,奴婢在。”
我指了指对面的座垫,微微笑道:“坐下陪我说会话。”
兰儿急忙说道:“殿下,奴婢不敢。”
看着头低的更深一些的兰儿,我笑道:“无妨,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自从落水后,我的记性不太好,也很少出门走动,就跟你比较熟悉了。”
兰儿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后又低头到:“殿下,尊卑有别,如今殿下已贵为太子,更应当与我们这些卑贱之人保持距离。”
看着兰儿低头的样子,我突然感觉一阵凉意袭来,孤独感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不知道是因为正在被押赴刑场的那些人感到悲伤,还是因为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秦朝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就连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女孩,我都不能确定她是真是假。
兰儿见我很久没有说话,抬起头偷偷地看向我,正与我的目光对视,又连忙低下了头。
我起身走向门外,兰儿在身后默默地跟着。
院子里只有一棵松树,墙边种了一排花草。咸阳宫内极少种植草木,这些是扶苏请求嬴政多次后才种下的。经历了霜降,花草已经全部枯萎,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了。
“墙边种的是什么花”我问道。
兰儿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是殿下最喜欢的兰花。”
“可惜已经枯萎了。”
“……春天还会再开的。”
我转头仔细打量着兰儿:“兰儿,我忘记了你叫什么”
兰儿仍未抬头:“殿下,奴婢就叫兰儿。”
她也连名字都没有,我默默地想着,这个年代有多少人都没有名字。
我可以想象的到,兰儿也许就是某个没有名字的女人和某个叫乐、喜的人的后代吧,因为家里吃不起饭,也或者家人被徭役累死在了某段长城下,不得已来到这个冰冷的宫城之中,举目无亲,行事维艰。
我迈步走向坐席:“帮我换杯热茶。”
随后的几天没有人再提起嬴越的事,朝会也平静无事,所有人都在准备嬴政第五次东巡的事情。
中尉署负责准备皇帝的安全护卫;
将作左中丞负责准备皇帝沿途的行宫修缮、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将作右中丞已经赶赴成山修缮大船,以供皇帝猎杀蛟鱼;
少府中的御府令、尚衣令、尚冠令……等等十数个部门负责照顾皇帝的饮食起居;
治粟内史负责皇帝出行的粮草调拨;
还有太史令、太医令等等一大堆人要为皇帝的出行忙上一旬左右。
此外还有参加东巡的各个大臣也忙的不可开交。每次嬴政出巡都要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路程越远,路线越复杂需要考虑的东西就越多,而这些最终都要转嫁到百姓头上。
单就说行宫修缮一项,左中丞不可能带着需要的所有匠人、民夫一路跟随,即使人能跟着跑,所需的木材、石材等等建筑材料也没办法跟着运输那么远,只能向当地郡县摊派徭役。
因此每到一地,当地就要征调大量民夫进行行宫修缮,如果当地没有以前建造的行宫,就要对郡署、县署进行改造,改建为皇帝的行宫。
皇帝走了之后,也不能恢复原有的样式和功能,而是作为永久性的行宫保留下来,当地还要经常修缮养护,给当地带来了极大的负担。
经过一旬的准备,在十一月下旬,所有准备工作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