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中接过制命,朗声开口念出:
朕,大秦始皇帝嬴政,自即位秦王以来,平成蟜之叛,定嫪毐之乱,夺姜吕之权,而后广纳人才,厉兵勤农,筚路蓝缕,终使大秦成强大之国。
乃后十年征伐,亡韩、灭赵、攻燕、伐魏、平楚、定代、降齐,终使六国宗庙灭亡,天下重归一统。
诸侯攻伐不止,百姓生灵涂炭,自周天子分封始!朕废分封、设郡县,内朝有三公九卿列卿,外郡置郡守县令诸吏。
钱帛财、度量衡,皆为一统;筑长城、修驰道,戍卫边关;击北胡、安百越,开拓疆土;自实田、通水利,兴盛农工;收诗书、吏为师,教化天下。
此诚无前人也!
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官司其职,民耕其田,朕心甚安。
然川至东海,人有其终,朕为始皇帝,扶苏为太子,朕有天命之时,扶苏当为大秦二世皇帝。
此制明证,若有异心者,天下共讨之。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大秦始皇帝三十七年,制命。
殿中众人听完制命后,有些心潮澎湃,有些心思灵动,皆是俯身齐声称道:“皇帝万年,大秦万年!”
我心中也是百转千回,嬴政这封制命可谓情真意切,不仅坦然说出嫪毐、吕不韦的事情,还放弃了自己追寻余生的长生之梦。虽然通篇夸自己比较多,还来一句“此诚无前人也”,但对于嬴政来说,这句话不算夸大,确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嬴政淡然开口道:“此间事毕,你们都退下吧。扶苏跟我来。”
我搀扶着嬴政起身,走向后殿。
刚刚走到后殿,嬴政突然一口鲜血吐出,我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叫太医令过来,嬴政拉着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声张。
我和侍女赶紧半扶半抬将嬴政搀到榻上。
嬴政躺下后,侍女擦了擦嬴政胸前的血迹,嬴政挥手让其退下。
我担心地问道:“父皇,您的身体……”
嬴政艰难开口道:“朕已经油尽灯枯了,刚刚凭借丹药支撑了一会,将最后一段路给你铺好。”
我哽咽道:“儿臣让父皇忧心了,您要好好歇息,一定会好起来的。”
嬴政拉起我的手,看着我道:“李斯、冯去疾、冯劫、蒙恬……还有很多人,朕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做了二世皇帝后,不要着急,慢慢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切莫操之过急,咳咳……”
我连忙说道:“父皇,儿臣一定谨记父皇的话,您别再说了,好好休息吧。”
嬴政仿佛真的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道:“你去吧,朕已经吩咐过了,今日便启程回咸阳,朕要休息一会……”
看着嬴政闭上双眼,我默默起身,将侍女叫过来,随后转身出了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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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行宫便收拾好,将嬴政抬进马车,启程向咸阳走去。
我一直跟嬴政待在一起,只是此时的嬴政已经处于昏迷状态,遵照他的吩咐每天喂食一颗丹药,虽然知道此物含有毒性,但嬴政的命令无人胆敢违抗。
不同于我赶过来的时候,嬴政的车队足足有两千多人,行进速度极为缓慢,加之夏季多雨,直到半个月后我们才抵达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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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咸阳的时候,冯去疾带领一众留守咸阳的官员早已等候在咸阳城门。
只是嬴政此刻仍旧在昏迷中,车队并未在城门停留。我吩咐直接将嬴政送回咸阳宫,又下令将随行的大臣一同带到咸阳宫,除非嬴政身体好转或者……,所有人都不得离开咸阳宫,所发出的每份文书都要经由李斯和冯去疾审核,交给刑中和我看过后没有问题,再由专人送出宫去。
安顿好嬴政,我才有心思找到胡亥。
胡亥见到我后,一阵嚎啕大哭:“兄长,父皇在哪里,我好久没见到父皇了,他们也不让我见我的母后。”胡亥的生母并非皇后良,而是夫人郑氏,这次出巡嬴政将郑氏和胡亥都带着,可见嬴政确实喜爱胡亥。
我安慰道:“父皇正在处理政事,你先回自己的宫中,等父皇这里忙完了我去叫你好不好”毕竟是一个0岁的孩子,即便可能跟这次叛乱有关系,我也不忍心对一个孩子升起多大的恶意来。
随后我让刑中安排人将胡亥送回去,宫中各处已经安排了足够多的人戒备,不怕再有人借胡亥的名义搞事。
而我则一直待在四海殿陪同嬴政。太医令苏合来过之后并未多言,只说让嬴政好好休息,医家已别无他法。我心中暗叹一声,看来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第二天卯时初,我正昏昏欲睡,服侍嬴政的婢女突然过来将我叫醒,焦急地说道:“殿下,皇帝,皇帝……”
我瞬间清醒,两步跑到嬴政床前,苏合已经在床边,看我过来,摇了摇头。我猛地上前伸手探了一下嬴政的脉象和气息,已然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