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一乐,不懂不懂那可就轮到我进攻了。
“昨天朕在将作府同李斯几人讲了何为生产力,朕先不跟你讲这个。朕只问你一句话,大秦国库岁收从始皇帝二十七年的九百万石,到如今的一千二百万石,增长了四一之数,为何”
余禾暗道不妙,硬着头皮拱手道:“乃陛下开发江南、推广桑稻、农耕器具发展之功。”
我没有转身:“岐绾,你今年多大了你们家在陇西也是望族,若是让你主掌将作府,你能研制出来这么多新器具吗”
岐绾相貌平平,却处事通达,深得我心,躬身回道:“回陛下,臣二十五岁。如果是臣主掌将作府,断不能有如今之势,远甚!”
“余禾,岐绾在朕身边四年了,你能说他没有受到朕的教导吗”我面带微笑:“即便现在让岐绾去做一郡郡守,朕都放心得下,可朕绝对不会把将作府交给他。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个道理不难明白吧”
余禾张了张嘴,吭哧半天,嘴硬道:“毕竟奇技淫巧,虽有助于农耕,终非国之根本!”
说完这句话,余禾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都乐了:“怎么革越,你说,农耕如果算不得国之根本,那什么才算得上国之根本”
革越心知余禾说错了话,连忙起身道:“回陛下,臣乃治粟内史,农耕对大秦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御史大夫可能不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革越瞟了一眼余禾,心中暗道:‘余大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开口道:“余禾,朕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叔孙通,你应该知道子贡关于桔槔的故事吧讲来听听。
叔孙通起身拱手道:“遵命。这件事载于《庄子天地》,是说子贡看到有‘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便问其人明明有节省劳动的槔为何不用,其人答“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
“坐下吧。”我看向众人,开口道:“你们总认为器具是不务正业的表现,可从攻城器具、灌溉器具、农耕器具,哪一样不为天下带来进步和发展庖丁解牛的故事你们更应当耳熟能详,能说庖丁是不务正业吗这就是为什么百家学宫没有多少道家的人,朕不想他们阻碍大秦的发展。”
“刚刚提到生产力,生产力就是人能借助工具所获得的劳动成果多少。人之有限,而器具无限。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何为科学探究事物运行的规律和本源;何为技术通过事物运行的规律和本源制造出相应的器具。人们对规律认识的越清晰,器具就越能提供不可想象的助力。”
“学宫现在刚刚起步,学子们学习的还是传统百家的学识,但学宫成熟之后,朕就要加入新的学识,比如天文地理、物理化学、数学工学等等,这些才是大秦未来发展的根本。一旦这些学识得到普及,利于农耕只是他们能发挥的最微不足道的作用。”
余禾此时已是哑口无言。一是因为我这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比他还要振振有词;二十因为,什么生产力什么科学技术还物理化学好像听不太懂的样子……
其他人也差不多,唯有李斯还比较清醒,知道我已经偏离了最初的问题:“回陛下,臣以为陛下所言有理。商君之法暂且不提,御史大夫最初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如何防止有心人借助学宫对大秦不利”
余禾这才缓过神来,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暗恨道:‘本想借商君之法支持我的说法,却没想到一提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商君之法吸引,反倒没人关心学宫的事了……’
我淡淡道:“为何要防”
李斯一愣:“这……”
我微微一笑:“朕早在四经歌和秦字旗颁发天下时就说过,天下已经没有六国之人,只有秦人、秦地。朕知道你们的担忧,但朕不怕。”
“一者,如今天下富足,虽然国库粟米较少,但钱帛充盈,更重要的是民富。今夏大旱,但从各地的奏报来看,并没有出现大规模饿死人的情况,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黔首富足,谁会提着脑袋跟那些逆贼造反”
“二者,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国家。议论分为两种,一种是讨论,一种是非议。讨论者,指出朝廷弊端并建言良策;非议者,以中伤朝廷、散布谣言为荣。前者是朕希望看到的,后者,现在学宫实行的都是封闭授学,如果那些博士、某师连这些都不能分辨、教导,朕要他们何用叔孙通,你觉得呢”
各地的学宫都已经建成,冯劫卸任,交给了叔孙通,他现在相当于太学的主官。
“回陛下,臣已严令郡县学宫不得私自辩论,必须在博士的组织下才可集体辩论,一切可在掌控。”
我看着李斯和余禾道:“你们以为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心服口服,躬身道:“陛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