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朝会结束后,李斯几人带着嬴武到了四海殿。看到嬴武进来,颤颤巍巍地行礼,我强忍住心中的怒意,上前扶着嬴武坐下:“宗正身体不好,今天怎么过来了。”嬴武显然有些不忍,还是躬身道:“谢陛下,老臣有些话想向陛下建言。”我冷冷地看了李斯几人一眼,没让他们坐下。不管他们作何想法,我挤出一丝笑意:“宗正派人带个话就是了。”嬴武的状态已经不是很好,喘了几口粗气后,拱手道:“陛下不要怪罪他们几个,是老臣执意要来。”我无奈道:“你们几个,坐下吧。”四人连忙道谢,坐下后挺直身体,大气不敢喘。“宗正有什么话就说吧,朕听着呢。”嬴武微微点头,花白的眉毛轻轻抖动:“老臣恳请陛下莫要立桃夭为皇后!”我不想让嬴武一激动死在四海殿,轻声道:“为何?桃夭除了出身商籍,哪里比不上那些所谓的玉叶金枝?”嬴武摇摇头,顺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老臣还是那句话,不反对陛下娶桃夭。可皇后之尊与帝齐体,供奉天地,祁承宗庙,母临天下。若是使一商人为后,将使天下人重商轻农!况且还有嬴氏宗亲,倘若有了陛下现身说法,老臣恐族人争相效仿,皇室威严何在?将要使多少人渴望一朝富贵?陛下可曾考虑过对大秦根基的动摇?”“老臣知晓陛下看重商贸,然商君之法重农抑商极为严厉,可大多数律令只是限制商人不能取得过高的地位、声望,而非完全禁绝商人进行贸易。陛下既然与桃夭来往甚密,岂不知巴寡妇清和乌氏倮正是皇帝在位时得到重用?商人地位低下与商贸兴盛并不冲突。”我沉默着没有答话,良久,还是嘴硬道:“桃夭愿意将身家悉数献于朝廷,还不足为天下表率吗?”嬴武叹了口气,语气沉重:“陛下,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陛下忘记儒家的教导了吗?许多人的命运从出生就决定了,非后天可以改变。”我听懂了嬴武话中的意思,桃夭的命运已经注定,我的命运也不是皇帝之身就能改变的,口中喃喃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嬴武没有听清:“陛下说什么?”我摇摇头:“没什么。宗正觉得朕应该立谁为后?”嬴武眉眼稍微舒展开来:“老臣并无意替陛下决定,只是希望陛下能仔细考虑老臣的话,只盼老臣九泉之下,能与大秦历代先君有个交代。”今天的话是劝我不要立桃夭为后,上次的话是劝我选择李诗云为后。我叹了口气,起身道:“朕明白了,宗正放心,朕会仔细考虑的。孟合,送宗正回府。”嬴武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不忍再说什么,他也年轻过……嬴武走后,我直接躺在了榻上,只觉得浑身无力。“做皇帝真累啊。”李斯几人闻言,立刻起身恭敬道:“陛下,臣等知罪。”我没有起身,已经懒得再说什么了。李斯小心翼翼解释道:“昨天陛下与臣等说过后,臣等一时惶恐,便想请教一下宗正。不曾想宗正极为关切陛下,硬是要亲自来面见陛下。臣等拦不住……”良久没有听到我的回话,李斯低头与几人对视一眼,小心抬头看了一眼榻上,却听到榻上传来沉重的呼吸声,顿时愕然。岐绾小心上前,低声道:“陛下睡着了,几位大人要不……”几人连忙恭敬一礼,脚步轻盈退了出去。殿外,李斯看了几人一眼,无奈叹道:“恐怕咱们几人……”欲言又止,但是冯劫几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终究还是站到了我的对立面,只能以为大秦考虑安慰自己。我这一觉直睡到宫灯初上,醒来后还是有些疲惫。“岐绾,朕怎么睡着了?现在什么时辰?李斯他们呢?”岐绾连忙上前,恭敬道:“陛下太过劳累了,李相他们已经退走了,现在已是酉时末。”自从冒顿出现,我就没怎么睡过好觉。手撑着床榻缓缓起身,岐绾立刻紧走两步,扶我起身。喝了口茶,脑袋清醒了许多,想起嬴武的话,又是一阵摇头,心情沉重。“岐绾,备车,朕要出宫。”不多时车驾到了巴氏台,下车望着眼前熟悉的府门,我就是在里面承诺桃夭,立她为皇后。门口的小厮认出了我,连忙便要进去禀报。“不必禀报了,我只是路过。”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转身上了马车:“回去吧。”一夜无眠。次日,孟合禀报,嬴兰求见。我声音略有些沙哑,强笑道:“你怎么来了?”嬴兰看我的表情,心疼道:“陛下面容疲惫,可要注意休息啊。”我摆摆手:“无妨,只是有些事不好处理。”我突然醒悟,隐隐猜到了什么:“是桃夭让你来的?”果然,嬴兰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封帛书呈给我:“桃夭姐姐说有一封书信托我呈予陛下。”看来是那个小厮告诉了她,我暗自悔恨,不该前去的。打开帛书,上面是桃夭娟秀的字迹,只有一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