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天子庙结束后,我在无数人的呼声中离开,前往极庙祭祀宗庙,聚集的百姓则是井然有序地开始拜谒天子庙。又花费半天祭祀完极庙,已经是申时末,便令百官各自回去歇息,小朝会挪到次日一早。回去的路上张良请求一起回到四海殿,看他的表情,我估计是江南那边又出了什么事,现在那里已经是朝廷赋税重地,不出事反倒奇怪了,于是便带他一起回去了。四海殿,岐绾已经学会了泡茶,便将这些杂事交给他了。我笑意盈盈道:“如何?乌伤县到武关道的路修得怎么样了?”张良有些无奈,苦笑一声,答道:“陛下,臣如今才知道,为官和为谋实在是完全不同的事啊!”我察觉到张良已经习惯自称臣,欣慰地点点头,笑道:“其中之道朕不甚明了,为官不也是为谋吗?”张良叹息一声道:“为谋乃出策建言,只为上者计。可这为官呢?是从薄物细故到硕大无朋皆有,其中千丝万缕,乃为万民计,臣不敢不尽心,片刻不敢懈怠啊!”“行了,说说吧,遇到什么难题了?”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他应该不会来找我哭诉。张良正身拱手道:“陛下,明日朝会至少要有三个人弹劾臣,今日来见陛下,是希望陛下早有准备。”我点点头,猜测道:“是修路的事吧?楚留、王博、际和他们三人应该跑不了,除此之外还有谁?”三人分别是南郡、衡山郡、庐江郡的郡守,张良规划的道路途经三郡,允许私人手工业一事必然影响到三郡官府商贸税收,他们有所不满早在意料之中。张良沉重叹息道:“臣听说甘代谊也有些不满!”我眉头微皱,奇道:“只有三郡允许黔首贩卖自制货物,而且道路也都修在三郡,关他闽中郡什么事?甘代谊可是个老实人,你得罪他了?”张良苦笑道:“算是,也不算是。上月初,甘代谊抓了几十个从庐江郡越界的黔首,际和得知后,便亲自前往闽中郡要求甘代谊放人,而且还是打着臣的旗号去的,声称要是甘代谊不放人,臣就要收回修路的补贴!甘代谊大怒,老实人发起怒来那可真是不好惹,直接将际和轰了出去,并扬言有本事就让臣亲自去跟他说,这些被抓的人他一个也别想带走。”听完张良的讲述,我大概明白了过来,眼神微眯道:“看来这个际和和甘代谊有些龃龉啊,否则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撕破了脸?”我看了张良一眼,笑道:“际和打着你的旗号,你是受了无妄之灾啊。”张良无言以对,猜测道:“他们两人的事臣略有耳闻。当年平定百越时,皇帝曾命黔中、长沙、庐江、闽中四郡为国尉睢的大军提供粮草。际和便找到了甘代谊,表示自己与百越的边界短,距离远,不如把粮草给闽中,让甘代谊一起运过去。甘代谊是老实人,便在请示皇帝之后同意了。”“可甘代谊看到粮草后就惊了,际和是通过水路运到闽中的!当时闽中南部还未被攻克,并无水路可走!于是立刻找到际和,让他提供运粮车马。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最后是甘代谊捏着鼻子认了,征召民夫日夜不停打造粮车、征集牛马,紧赶慢赶才没误了大军粮草。至于这事有没有找皇帝评理,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自此两人就不太对付。”我一阵无语,扶了扶额头,吐槽道:“两个人今年都四十多岁了吧?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记恨到现在?”屠睢是第一个征百越的秦军将领,得是秦王政二十六年,也就是嬴政称皇帝那一年的事了,到现在足有十六年了!我发现古人是真能记仇,世仇能一代代传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我摆摆手道:“行了,朕知道了,际和的事朕会处置他,至于贸易的事,朕自有主张。”张良起身躬身道:“谢陛下,臣告退!”————次日咸阳殿,朝会。果然如张良所料,众人按照顺序依次禀奏完毕,际和三人就立刻站了出来。“臣禀陛下,之所以五年一年我等三郡赋税下降,正是因为朝廷允许百姓私自交易货物,极大地影响了税收和商贸所得。臣请陛下,收回此命!”楚留、王博附和道:“请陛下收回此命!”我看了三人一眼,淡淡道:“起身吧。既然你们说此策影响了官府的生意,朕问你们,为什么黔首宁愿去货物质量良莠不齐的私人那里去买,也不愿意去官府那里买呢?”三人对视一眼,狡辩道:“因为私人在家中制作,并无运输之费,价格低廉,官府自然不如也!”我淡淡道:“江南有三座将作府,哪里距离远了?恐怕是你们不愁销路,便粗制滥造吧?此策关系衡庐道的修建,你们身为郡守,岂可如此目光短浅?倘若朕把衡庐道的修建强行摊派到三郡,你们以为如何?”“这……”这怕是把三郡的人累死也修不成。“行了,此事暂且搁置。”我制止了他们继续狡辩,本想先逮着际和狐假虎威的事分散这个小团体,担心对张良不利,还是等个有缘人吧。甘代谊很贴心地送上来了:“臣禀陛下,臣要弹劾江南监察使和庐江郡守!”我微微一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