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也是娘。
不管她是好是坏。
理法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程木槿只得暗道一声可惜,站住身形转过身来,看着霍氏笑得弥勒佛一样的小圆脸,等待她开言。
霍氏起身,来到程木槿身前不远站定,满脸慈爱道:“槿儿怎地跟娘这样生分都是自家人,若是那样客气倒像是外人了。”
程木槿淡淡听着,不置可否。
她要看她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倒出来。
霍氏暗暗端详程木槿,却没有看出什么来,一心里就只觉得这个丫头奸滑,小小年纪倒是沉得住气,可是若是就这样让她不说出该说的话来,她也是不甘心。
于是便又心里打着转儿,慢慢道:“娘也没旁的话,只是觉得槿儿辛苦。每日里起的那样早,又是一个人做了那样多的活计,还要大老远地跑到街上去做营生,真真儿是……真真儿是让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呢。”
说到这里,霍氏眼圈就红了,轻轻叹了口气,拿帕子擦眼角。
“这都怪娘,大老远地过来,竟也是有你弟弟拖累着,想帮也不能帮到你什么,又想着叫你妹妹过去搭照一下,可又怕她笨手笨脚的反而给你碍了事添了麻烦,就一直也没说出口。现今看来,这都是娘的不是,反倒累得你更是受苦了。”
霍氏看着程木槿,满眼都是心疼。
程木槿听着霍氏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心里也不由得承认:霍氏真是一个嘴甜心巧的妇人。就这一番说下来,就是铁石心肠也忍不住要软下几分。这若是换成了自己,可也一定是说不出这样一番听着让人暖心的话来的。
可是,这真的是暖心话吗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就是心里再明白霍氏的虚情假意,嘴上也是再难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的。
其中缘由也简单: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许多人撑不过这一个面子情去。
可是奈何,她却是个冷心冷清的女子,任霍氏再是巧言令色,她也是不为所动的。
她想知道的是她为何要说这样一番话出来,真正的用意何在
于是木槿便淡淡的:“二娘言重了。我们本是普通人家,哪里来的那样多的讲究二娘来之前我便是做那些,现今我也还是做那些罢了,哪里来的都是二娘的错况,不过是早上去请个安罢了,又能累到哪里去二娘这样说,倒显得我娇惯了。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怕是还要以为我不懂规矩礼仪,没有被教养好呢。”
一边说着,她大大的杏眼就一瞬不瞬地盯着霍氏瞧。
霍氏挂在脸上的慈爱就有些挂不住。
她着实是想不到这个大丫头竟是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还不等她找出话来圆,程木槿就继续道:“且,要说客气,二娘才真的是客气。刚刚木槿过来请安,倒属实是被二娘吓了一跳呢。”
霍氏听到这里,画的细细的眉毛不由蹙了蹙,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就听得程木槿继续道:“也不是旁的,就是刚刚二娘让艾草请我进来的时候,我就是吓了一跳。觉得就不像是来给爹娘请安的,倒像是进了富贵人家做客,客客气气地被像外人一样对待。木槿怎地不记得二娘以往在蕲州的规矩是这样的竟还有人在门外面守着了”
说着,她大大的杏眼里就都是疑惑不解。
望着霍氏:“木槿就想,咱们这毕竟是穷三巷,住的都是平常百姓,讲的也都是小户人家的规矩。二娘蓟州老家的规矩当然是好的,可若是街坊邻居们来了,却怕是要被吓一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了大户人家做客,反而不自在。若是有那嚼舌头的说起来,怕是要说咱们家规矩大,不像是平头百姓,也不知是拿架子给谁看呢。”
她的话音清清润润地落在客堂里,格外好听。
可是霍氏却是听的格外刺耳,脸都气白了。
她怎地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这丫头几句,她就搬出这么一大套出来恶心自己,且还都是处处针对自己说过的话把儿。
这,这丫头怎地这样无理难缠!
真是气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