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槿亦只能盯着那只茶碗瞧。
细细的质地,光彩的颜色,温润的色泽,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件儿!若是搁在往日里,她定是爱煞了。而此时此刻,她却是只看得在眼里,却放不到心里去了。
那边的四顺多机灵,这一瞧他们爷这面色,便晓得自己做对了。
不由心里欢喜。
又是暗暗琢磨:刚刚侯爷吩咐陈志的话他听清楚了,说是让回府去找三平带人过来。
至于是带谁,侯爷没说。
他这心里却是含混着想到了些什么,又连带上程娘子要回平州去的事儿,就更是觉着自家猜的七八不离十。
不由便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小娘子。
端端正正的身姿,乌鸦鸦的头发,雪白的脸儿微微低垂,正盯着自己手里的茶壶看。
四顺忙转回眼睛,垂头眼观鼻鼻观心,手上却是又麻利了许多。
心里暗自琢磨,怎地侯爷看着欢喜,程娘子却似是不欢喜莫不是有什么事儿了
边想着,忙是更加小心翼翼地斟好了茶,悄悄退回他们侯爷身后,躬身垂头装木头。
程木槿对此一无所知,待得四顺斟完郑侯爷的茶,又给自己斟了一碗,放下茶壶,重新站回后面去。
这才又抬眼去看郑侯爷。
虽是郑侯爷的神态举止已是表明了事情正是她想的那样,可到底还是要他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才能确定。
却见对面的尊贵男子慢慢端起茶碗,眯着凤目一脸悠闲地嗅闻了一下飘渺的茶香,略停顿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望了自己一眼,随即垂目。
程木槿不知为何,心中一跳。
就看见那俊美的男子终于淡淡点了点头,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程木槿的心随着那一点头,不由又是一跳。
她忙握了握交叠着的双手,镇定住心神,暗嘲自己的定力不足。
不过是一个长的俊美些的权贵而已,再多了也就是一个温润君子罢了,自己怎地就受宠若惊了
于是,她便轻轻站起身来,微微福了一礼。
恭谨逊谢道:“多谢侯爷眷顾,民女愧不敢当。”
郑修轻轻放下茶碗,微微一抬手,俊美的双目温和至极。
“不必如此。你既是宝器斋的手艺师傅,又有此等技艺,修补瓷器便是你的本分。恰好本侯的物件儿坏了,送到铺子里,李掌柜收了,又交到你的手里,那便是认可你的手艺。你凭本事吃饭收取银俸,此乃本分正途,又何谈什么恩惠眷顾若是如此这般扭捏,反倒是作态着相了。还不坐回去”
……
作态着相扭捏作态
程木槿秀美的杏眼闪了一下,抬头就是看了郑修一眼。
郑侯爷俊美的双目无波无澜,深邃中透着温和。
程木槿略一停顿,便又闪了闪眼睛,又是轻身福一礼。
“多谢侯爷教诲,如此,民女就生受了。”
说罢,便轻轻坐回座椅中去。
郑侯爷的话,她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过是怕她心里过意不去,特意找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罢了。
那只青花瓷瓶一看就是经常把玩的玩器,绝非新入手之物,怎地早不修晚不修,偏偏她来了宝器斋,在中秋节的第二日送过来修她便是个傻子,也不得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程木槿心里若说没有恼意是假的。
她也算是一个在本行里受人追捧过的手艺人,不说旁的,这心气儿也是有一些的。谁想到如今平白无故地被人送了怜悯上门,怎能不介怀
就是郑侯爷心细如发,并没有贬低之意,还特地不在中秋节当日送来,选了一个第二日,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可到底是怕她没有活计,特意为之,她又岂会有不知晓的
程木槿承认自己有些矫情,穷苦就是穷苦,能得人帮衬自是好的,可事情到底不是这个事情,天下受苦受穷的人多着,一次两次说得过去,可回回这样又是为何那她又能单单把这当成是帮衬吗
若这样,还说这里始终没有奥妙之处,程木槿自己都寻不出理由来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