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灾民们这些日子积攒的怨气,可不会因为当官的撒点眼泪便善罢甘休。
“你们?你们都把我们外地来的当累赘,这里放的粥,是一天比一天的稀,还说你们没有黑心贪了我们的粮食?那我问你,朝廷给我们的粮呢?”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干瘦的脸上,眼珠凸起,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胡县丞咆哮,吐沫星子喷了老胡一脸。
老胡被喷,觉得脸上的吐沫星子跟蚂蚁似的的,有点痒有点恶心。
但他强忍着,并没有去擦,而是面带委屈地看向那个老头,一时间,他的眼中有委屈、有失望、有千言万语,但就是没有愤怒。
灾民们呆住了,这官老爷是有委屈啊!
胡县丞开口了,他用沙哑的嗓音道:“乡亲们,你们说咱们海陵县的官府把你们当累赘?”
他指了指身后的一帮子吏员道:“自洪灾泛滥,海陵县也是受灾的县份,你们没有粮食吃,但你问问他们,他们作为本县吏目,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
一帮吏员听到这,全都暗暗捏紧了拳头,眼睛微热。
“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为了大家,不顾小家,每天施粥,而且出这个粥场,是要被搜身的,敢携一粒米回家者,开革吏员身份!”
“嗡……”四周灾民们交头接耳。
“没错,我看见他们每天放粥结束,都要被衙役搜身!”
“我也看到了!”
胡县丞摆了摆手道:“乡亲们,你们说我们海陵县的官府把你们当累赘?”
“你们知道吗?县衙永丰仓的最后一粒米,如今就在大家眼前的大锅里,县里已经把能拿出的最后一粒米全都熬粥给大家果腹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胡县丞继续道:“自从知道永丰仓粮食不济,我跟县衙的十几位三班、吏目早早便起程淮安常盈仓为大家求粮,这么多天了,我们的那些三班、吏目们家也不能回,天天为了大家奔走在淮安各个衙门!”
“若是嫌弃你们是累赘,他们难道没家?他们难道不想跟家人呆在一起共抗天灾?”
这时,有些带着孩子的灾民们,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还真是这样。
遇到这种事,他们尚且知道要死也要死在一起,人家海陵县的吏员们难道不知道跟家人团聚?
想到这,很多妇人全都扯了扯身边的丈夫,小声劝他们别闹腾了。
这时,胡县丞手指向本乡的百姓道:“你们都是本乡本土的百姓,我老胡之前什么体态,相信很多人都见过。”
说完,他在肚子面前用手比了个弧线,然后道:“就这十多天里,你们看看,我老胡的肚子,可都没了!为什么?”
他环视四周一圈,然后道:“因为,我给大家去求粮,每日里求爷爷、告奶奶,各衙门奔波,连个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整日里愁得头发都白了,十多日把这大肚子给跑没了!”
“还有!”
“咱们陈县令,本来就瘦,连日里奔波,昨日直接累倒下了,如今还躺在县衙唉声叹气,水米不进!”
“乡亲们!”这时,胡县丞深情道:“咱们海陵县不敢说做得多好,但真的把心都剖开给大家了,我求求各位父老,再给我们点时间,再给我们点时间我们就能要来粮食!”
“行吗……”
灾民们动容了,刚刚那个中年汉子眼眶都红了:“胡大人,你跟陈大人都是好人!咱们都知道,陈大人每日来窝棚嘘寒问暖,咱们又不是木头人,心里记得他老人家的好咧!回去后,咱一定给你们二位立长生牌位!”
“但是!”中年汉子话锋一转道,“胡大人,不是我王强忘恩负义,实在是……”
说到这,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滴落了下来,声音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人见状连忙帮他道:“胡大人,这王强的老娘病了,眼看不行了,王强是个孝子,就想让他老娘临走前,能吃几顿饱饭!”
话音刚落,周围人好些人都“呜嘤嘤”地哭了起来。
很显然,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
其实,海陵县的流民们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大规模爆发瘟疫、死人,已经是个奇迹了。
如果说,刚刚胡县丞还有点演的成分,如今是真的难过了。
他抹着眼泪,从桌上跳了下来,走到王强身边时,热泪盈眶地拍了拍这个大汉的后背,哽咽道:“你是个孝子!”
王强哭了,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这时,王强身边那人哽咽道:“胡大人,这朝廷的粮食怎么到现在还不拨下来?是不是被漕运衙门的人给贪污了?”
胡县丞抽噎着摇了摇头:“乡亲们,漕司有漕司的流程,常盈仓也遭了大水,但他们已经答应给我们拨粮了!”
百姓们一听有粮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