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焰撑开那柄骨伞,水蓝色的伞面如一汪泛着水光的清潭,透彻明亮,在山雨朦胧中焕发生机,本是冷色,却瞧着明艳夺目。
他失神地踏上一步阶梯,又转身而去。
她不在,他又何故要费力上千重梯。
旻焰撑伞转身时,身后有人唤他一声“师尊”。
凤尘年也下山了,契天阁上凄清孤独,本是有沉稳心性之人才能独处的。
他原本常年于此修行,不觉得有多寂寥,今日巫匀影来了又走。
少女张扬明媚,走后徒留一阵余香,反而让他坐不住,法诀出口频频出错,倒不如下山。
“师尊既然来了,怎么不上契天阁?”
凤尘年自是一眼便看见旻焰手里那柄伞了,分明就是邪神方才手上拿着的那柄。
他神色微微一变,又克制地恢复正常。
旻焰淡淡道:“本尊想起还有杂务未曾处理,今日恐没空与你论道了。”
凤尘年调笑:“哦?师尊莫不是特地为邪神而来,见她离去,便不上山了。”
凤尘年眉眼带着浅淡的笑意,看似是在玩笑,实则话音锋利。
旻焰垂眸瞥他一眼,点头坦荡道:“正是。”
凤尘年:“......”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师尊竟会如此堵他的话。
让他这般无话可说。
好在旻焰接着便给他台阶:“今日匀影第一天修习,本尊应当在,只不过她似是不适应高山气候,早早便下山了。你修习时一向专注,本尊不愿打扰,想了想还是先行去处理事务。”
不适应高山气候,还是不适应他。
凤尘年心中郁结:“师尊唤她匀影?这是她的真名么?”
旻焰默认。
凤尘年默然片刻后,苦涩一笑:“我将她从鬼界险境中救下带回,倒不如师尊与她相处几月,还是师尊洞察人心,懂得如何让邪神顺服。”
语调分明有些刻薄,旻焰却假装当他在夸自己,微笑道:“本尊早与你说过,待人需以真心,徒儿可还记得?”
“尘年谨记,自不敢忘。”
凤尘年自从带邪神回来后,事情的走向都和自己预想的不一致,难免有些不安。
凤尘年心思一动:“师尊日理万机,今日我又见邪神仙法不济,需从基础学起,不如近几月就由徒儿教导于她吧。”
旻焰没说什么,只点头道:“好。”
*
那日之后,巫匀影又上了十日的契天阁,没有一次再碰到神尊。
日日听凤尘年念经似地给她授课,只觉日子过得漫长无比,一日比一日晚到,早退用膳倒是很积极,第十一日索性不来了。
巫匀影不去契天阁,凤尘年倒是脸皮厚的,自己屁颠屁颠找上门来。
巫匀影以为他是来劝说自己认真修习,莫要迟到早退、不守规矩的,于是便睡到日上三竿。
正午才悠哉悠哉地伸着懒腰出门时,却见凤尘年还在。
他就站于那玲珑桥上,风度翩翩,大笔一挥,便在那悬空的纸上作画。
矫揉造作,特地做出一派清逸之风给谁看。
巫匀影冷嗤一声,偏头见了那画,一下子便想起前世今日他找自己所为何事。
巫匀影踱步过去,那画上俨然是仙妖两界分界的其中一条河,属于仙界管辖。
“这里是洛水,”凤尘年给她指了指,眉间忧思道,“仙界传讯,妖界屡屡犯界,想侵占洛水,今早妖族大军已经集结洛水之畔,大战一触即发。本君需去一趟,你可愿与我同去?”
巫匀影皱了皱眉,看起来有所顾忌。
凤尘年便又道:“你不必担心,本君必护你周全。”
这话一说,巫匀影又想发笑了。
前世她便随他一同去了,初心不过是想领略一下妖界风光,谁知去时刚好遇上天狗食月的奇景。
天狗属仙族一脉,本是一星君座下通灵神兽,此番偷跑出来闯出祸事,使得天昏地暗。
倒让妖族以为是仙族故意挑衅,以此为号开战,便先行动手,将原本战程提前,将没准备好的仙族打得落花流水。
后来凤神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他自己倒是半点没受伤,却连累巫匀影后背被妖王的朔风狼牙锤重伤,扎了数十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虽然邪神之体,皮肉之伤修复得快,但她元气受损,硬生生在仙族修养了小半年。
期间凤尘年精心照顾她,惹来那位丹雀族的凤仙央不快,日日来明里暗里地嘲讽邪神无用不说,还暗戳戳给她的伤药里添东西,害得她伤情更重。
此事被她戳破告知凤尘年后,对方也只是罚凤仙央去洛水河畔静思己过个把月,那里除了妖风瘆人外,对仙真是毫无影响。
如此蛇蝎心肠之人,自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