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而混乱。
这是池水的气息,这气息很像那个以惨白的小丑妆容示人,那个消费无数人生命、也夺走自己生命的罪人。
他厌恶这种气息,但这气息像深入他骨髓,他不得摆脱。这让他在无边的痛苦里,不断重复着每一次撬棍的击打,不断重复着那终结一切的爆炸。
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是谁,自己是否曾经作为一个人活过——
在干涸的血,在疼痛,在精神崩解的深渊,他突然感到一丝温暖划过他的身体。
于是,一片混沌的眼前,终于有一刻的清晰,他看到了——
明月。
仿若虚幻、无比真实,触手可及、又像遥不可及的——月。
但这不是结束,不是生命终焉时刻的幻觉。
一种腥甜的味道萦绕不去,疼痛也随之消减,他逐渐意识到,这是血。
他逐渐感到自己握着谁的手臂,在狰狞的创处用本能撕咬。
他恍惚地发觉,高升的明月是谁的到来与离去。
他似乎见到谁模糊的脸庞,白皙的、温和的、平静的。
他听到了音乐。
古老的东方弦乐抚出清而冷的曲调,如潺潺流水,洗涤痛苦和脏污。弦声流转,在灵魂深处荡漾,泛着柔和的明光。
记忆随之苏醒,感知乍然敏锐。
呼吸——
他惊愕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
接着,他被一股巨力推过眼前的迷障!
他看到了——那个人。
她白皙的、温和的脸庞,像被月光浸润一样的柔美。
她坐在电子监控器上弹琴,东方样式的衣裙垂到地上,与房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她那样沉静自然,纤长的手指在琴弦间飞舞,有超乎世俗的优雅。
他下意识向她走去。
在他僵硬肢体移动的刹那,她轻轻将双手放在琴弦上,抬起了眼睛。
“你醒了。”
她说。
秦月琅看向这个青年,他脸上原先狰狞的绿痕已经消去,只剩下游丝一般的浅青。只是她猜想在脖颈之下一直到心脏,或许还因为纳米药物和拉撒路池水而造成的血管变形。
他很快就会恢复的——甚至可能同时在物理和魔法上成为一个强者。
她慢慢地将琴移开膝头,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陶德。”
青年的声音微有嘶哑,却已很流畅了。
“下午好,陶德先生。”秦月琅颔首。
蓝绿色的眼睛中显出费解的情绪,他慢慢走近她,在灯光投影的变化中,他面部轮廓更为清削,有种嶙峋的锋利,但又偏偏起伏得细腻,恰到好处。
他的眼神从她的脸转到她的手臂,似乎想说什么,但开口时,却是简短的两个词:“杰森·陶德(Jason Todd)。”
是他的名字。
“……我姓秦,秦月琅。”秦月琅轻提裙摆,踏到地上,“我被聘用为你的医生,虽然过程比较复杂,但我承诺过会尽力治愈你。现在我以伏羲之名,向你再次承诺。”
杰森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眉目间的情态几乎不像凡人,就是他模糊记忆中的模样,他毫不怀疑,她就是那个和月光同时出现,血液温暖的人。
但当理性归拢,他发觉她呼吸急促,身体也不像有所训练,声音中有细弱的颤抖,对比自己,他感觉她是弱小的。
杰森语调低缓:“现在是什么时间?我在哪儿?”
“2069年4月17日14时左右,刺客联盟圣城。我受首领塔利亚之聘来此,她说她用拉撒路之池复活了你。”
杰森眼中平静的神采消失了,他的神情变得极为严峻,他大概已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了迎敌的状态。
秦月琅感觉让他如此反应的,是时间。
从塔利亚的描述中,她隐约猜到塔利亚已经收留他有几年了,就现在世界的局势,一年就能发生很多事情,何况几年。
秦月琅沉默片刻,在杰森走向从内反锁的门前,道:“在你见塔利亚之前……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哦?你说。”
杰森认为以她这样柔软的态度,根本不能获得一场谈判的胜利,但他愿意给这个医生——或者魔法师一点耐心。
毕竟她一上来就说自己做过承诺,是希望他信任她的意思。
虽然从本能上,他对她并无警戒和怀疑,甚至还有些莫名……亲近欲。
“你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我得继续为你治疗,但我希望你为我的治疗方法保密。”说着,秦月琅单手抱起琴,横持身前。
“……”杰森看着她落在身侧的左手,和她紧扣琴身到发白的右手手指,“你不想让你的雇主知道什么?”
秦月琅不知道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