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姜雪漪在勤政殿和陛下一道用了午膳,下午又坐在林威搬来的软椅上伺候陛下笔墨,直到晚膳前才被送回绛雪阁。
入夜后,隔壁棠梨宫摔碟子摔碗的声音连灵犀宫都清晰可闻,不用想也知道陶贵人有多生气。
海棠自古被文人书生所喜,千年来多有诗词赞颂,被世人称之“解语花”。
韶妃前脚罚跪了姜贵人,陛下后脚便给姜贵人赐封号为“棠”,又是晚上一顶肩輿从太极殿的方向抬出来的,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新人入侍一个半月,还有半数嫔妃不曾侍寝过,可棠贵人不仅圣眷颇浓,甚至这么快就得了一个好听的封号,足可见陛下的偏爱。
这既是明晃晃的恩典,也是告诉后宫诸人,后宫美人无数,唯姜雪漪名花解语,最得陛下心意。
棠贵人得宠,人又温柔和善,绛雪阁一时成了炙手可热的地儿,流水般的好东西都往处送,前来攀关系的也多了,姐姐妹妹叫得亲热。
有人得意有人忧,自从二十生辰过后,陛下虽说不曾因为棠贵人去处罚韶妃,可一连近两个月都不曾去过甘泉宫,也足以说明陛下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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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六月已进小暑,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树盖青翠,蝉鸣聒噪,扯着长腔一声接一声,便是在屋里坐着,稍稍动一动身上都出一层薄汗。除了晨起时还能有些许的凉风,其余时候外头连人影都少了许多,都躲在自己宫里贪凉快。
皇后娘娘体恤宫里人,说入秋之前的请安从每日一去改成了每七日一去,好让大家都松快松快,转眼今日又到了要去请安的时候,再闷燥也得出门了。
段殷凝端着几件新做出来的夏装掀了珠帘进来,轻笑着问:“尚衣局为小主新赶出来的夏衣,小主瞧瞧今日穿哪件好?”
姜雪漪一件件看过去,抬手抚上面料,温声道:“好真都是极好的料子,件件都柔软轻透,色泽明亮,款式也都精巧。”
她点点其中一件天水碧的云绫锦:“就这件吧,颜色干净浅淡,料子也薄,看了心里凉快。”
旎春又捧出来一条藕荷色的披帛,笑眯眯道:“小主,配这条吧,像荷花仙子呢。陛下前阵子让匠人把那套十二花神簪修补好了,昨日才送过来,六月荷花,不如您戴上?也算相得益彰。”
想起十二花神簪,姜雪漪面上的笑意淡了一分,她坐在梳妆镜前看向镜中的自己,嗓音轻淡:“好啊,就按你说的办。”
这两个月里,除了五月端午的时候有大宴,陛下再没召见过韶妃一次,也不曾召幸过陶贵人,这是都因为她坐了冷板凳了。
姜雪漪心知肚明,韶妃和陶贵人跟她日后都不是能好好相处的关系,也就不必看她们那么多脸色。
不过这么长时间过去,韶妃倒不曾再寻过她的麻烦。
虽说韶妃性子稚气,可她身边不是没有聪明人劝着。这些日子想必自己也琢磨明白了,一味使性子不仅挽回不了
陛下的心,还会将陛下越推越远。所以这两个月她虽然偶尔也会在请安时针锋相对几句,可人还算克制,不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反而是陶贵人跟她愈发势同水火,连带着她的两个跟班,每每遇见都要唇枪舌剑,虽让人心烦,却也算得上风平浪静。
梳妆完毕后,姜雪漪带着扶霜出了门,可刚走到灵犀宫的庭院内,就瞧见杨贵仪站在绛雪阁门前候着她,一见面便迎了过来,语气十分亲昵:“妹妹起身了,咱们一道去凤仪宫吧。”
姜雪漪拿着团扇柔声笑道:“暑气这样重,稍动一动就要出汗,姐姐好好的步辇不坐,何苦跟妹妹走路受苦。”
杨贵仪笑着说:“正是知道受苦,我才想和妹妹一道去,路上也能做个伴。”
姜雪漪弯眸轻笑:“如此就多谢姐姐周全了。”
灵犀宫住的人不多,只有姜雪漪和杨贵仪两个,已然是十分清净了。何况杨贵仪是宫里的旧人,时而能提点一二,且为人又安分守己,性情敦和,和这么一个人同居一宫,姜雪漪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皇后的安排的。
新人入宫本就是两眼一抹黑,衣食住行、人情世故样样都要细心留意。皇后赏识,从一开始就为她做了打算,这三个月内又时常提点恩赏,她心里都记得。
好与坏,都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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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内,姜雪漪和杨贵仪一同走进去,宫里已经坐了不少低位的嫔妃,三两谈笑,手里摇着团扇,隐隐听到人说句:“还是凤仪宫凉快,暑气可蒸死人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去行宫避暑呢。”
她们两个给皇后请安一向勤勉,往往都是到的较早的那一批,可今日时辰与往日相差无几,殿内却已经坐下多半,这就不得不说是暑热的功劳了。
宫里的供冰虽不缺,可也是有数目的,足从入夏一直供到入秋为止。
宫里主子们的例冰都有定数,但可架不住有的娘娘怕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