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岁自己的存款还有几千,加上做家教的收入,勉勉强强能凑到八千。
家中的资金状况,许岁也有耳闻,当初x-7系列出现故障的时候,许秉白就私下里做出了不少补贴。后面爆出是减震系统出现故障,违约金、赔偿金掏了一大笔,现在家里拿出两万块都难。
连江韵治疗初期的垫付费都不够。
等到医生离开,许岁还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靠坐在手术室外,冷光明亮,许岁打开手机,荧光照着侧脸,一个字符一个字符,输入答题时黑板上写着的联系方式。
*
“费用是54472.15。”
许岁数着上面各项费用的清单,握着手机,低头数着余额。加减法计算对她来说太过简单,但她仍在反复,一项一项加起来计算。
一眼就能看出的结果,反复计算了几遍,还是差了一点。
许岁低声:“……能不能再低一点。”
“这怎么能低啊,药品多少钱都是定数,不过家属如果愿意献血,献多少就能抵消多少的血费。”
“好。”
问清楚献血地点,她略看了一眼费用单,一步一步下楼走去。
风吹过淡白色窗帘,穿过在过道吊水的人群。吊瓶折射出光,在地上摇晃,照在细瘦伶仃的脚踝上。
楼下,无偿献血站。
“四百毫升也太多了,”护士不赞同道,“人这么瘦献个两百就行了,不然对你身体也不好。”
许岁目光漫过献血站的医疗器材,抿了抿唇:“就四百毫升吧。”
护士知道人都有难处,何况是在医院。不再劝,开始给她查验血型。
……
微凉的酒精带着淡淡的刺鼻味,暗红的血液一点点流入血袋中。
许岁感觉有些眩晕,坐在椅子上,按着棉签。
看着自己的胳膊,心中微动,她手稍微松了松,看到一小片皮肤青起来,怔怔地看了两秒。
接着按了回去。
握着刚注册好的献血证明,里面数目一栏写着,献血量:400ml。
她起身,望向窗外,天很晴朗,蔚蓝色的天空像是水洗过一样。
夏天还没到,但已经有一声声的蝉鸣。
站起来,头猛烈地眩晕了下,抓紧旁边的扶手才站住。
许岁吐出一口气,匆匆前往二楼缴费。
这次钱终于够了,许岁付好诊费,心还提着。
还不知道江韵手术情况,最好的情况是手术非常顺利,转入ICU病房,那就要面对每天一万多的费用。
催款的消息一波接着一波,像一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上,深呼吸几次,始终觉得喘不上气。
跟着人群流入电梯,入目形形色色各样的脸,许岁心不在焉地按下电梯,一只手攥着缴费单,冷肃的金属冷色的灯光,照在她面上。
电梯挤满了人,靠在轿厢里,许岁规划着要做的事。
诊疗费已经付过了,一会要去给江韵买拖鞋,还有一次性用具。不知道ICU允不允许带毯子,一会儿问下医生,需要的话回家一趟,把东西带过来。
明天还要上课,要提前请假。
周二晚上是沈玉文的补课时间,每堂课两个小时,需要提前备课,但一次能赚到三百,对现在的许岁来说,一点钱都十分珍贵。还是要去。
刚抽过血,头还有些昏沉,许岁靠着铁板,微微闭上眼睛,电梯里都是这样的人,轿厢里十分沉默。
一项项数着,莫名的情绪潮水般包裹住身体。心很空荡,像是破了个大洞,从里面刮着冷风。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不在,人生便只剩归途。(1)
*
“这是岁岁吧?”
许岁睁开眼睛。
“怎么脸这么白,都没有气血,是不是学习太用功了?”声音温温柔柔。
说话的人一身真丝长裙,外面搭着藕色披肩,身上有淡淡的香粉味。头发盘起,五官和她认识的一个人有五分相似。
“阿姨好。”许岁下意识把缴费单塞到袖子里。
声音温柔的女人拉着许岁的手,把披肩脱下,披在许岁的身上,“手也凉,怎么不穿外套?”
楼层到了,许岁看了一眼上面的4F,继续站在电梯里。
心里庆幸,好在一路上吹了不少风,头发已经干了,没被看到。
“身体不太好么,斯年前几天还和我提起你,暑假你们想去哪里玩?阿姨给你们包机票。”
谢斯年的妈妈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许岁攥了攥另外一只垂下来的手,摸到袖子里塞进去的诊疗费清单,抿了抿唇。
“我找了个实习,”许岁垂着眼睛说,“暑假可能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