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动不动掉泪像什么样子,哀家倒是想顾着你哄着你一辈子去,只是再听人道百遍千岁万岁,人也不过这不足百年的寿数,哀家已然算是极长寿有福之人了,到这个地步便是不愿接受也得接受。”
“哀家信你能办得好这才交代于你,你若不爱听哀家再交代给旁人就是了,若再哭戚戚地可叫哀家怎么放心你啊,难不成还得像你儿时那般抱着拍着哄着?”
一说这话,康熙爷心头微微害臊,倒是少了几分难过,太皇太后娘娘也跟着笑笑,抿了茶缓了口气才语重心长道。
“哀家读的书不如你多,然从前陪着你读书的时候也收获不少,至今还记得一句‘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玄烨,你比哀家更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莫要为哀家这片‘陈叶’难过了,只管往前看去。”
“哀家累了,也叫哀家歇一歇啊。”
康熙爷含泪哽咽,脉脉无语,只得点头相应。
太皇太后娘娘倒是身子不济,且说罢这歇一歇便真就觉得眼皮子重如千斤般抬不起来了,马车不大躺着略有些憋屈,康熙爷干脆充当个迎枕借皇玛玛依靠。
如此倒也还算舒适,有康熙爷扶着路上也少了不少颠簸,太皇太后娘娘很快睡熟过去,一众人也无心在外闲逛,便由福成护送着回了宫去。
饶是回来的匆忙并未来得及提前知会,然慈宁宫留下的奴才们依旧将这处打理得甚好,许是一早知道娘娘要回来,连地龙也烧了起来,这会子还不算太热,好在今日天公作美,倒也不必再多余点了炭盆。
因惦记着在外头未能好好用了午膳,到了慈宁宫即便见皇玛玛还尚在熟睡,康熙爷思索片刻还是轻轻出声儿,想将皇玛玛唤起来,且不说起身用膳,一日三顿的药也是缺一不可的。
“皇玛玛、皇玛玛,咱们到慈宁宫了,孙儿伺候您用膳梳洗,一会儿再好好歇息吧。”
一声两声未能叫醒太皇太后娘娘,康熙爷还不觉有异,可再连着叫了四五声海不见皇玛玛有半分反应,康熙爷顿吓得肝胆俱裂,魂儿都飞了一半。
皇玛玛莫不是、莫不是、、、、、、康熙爷不敢再想,亦惊得发不出丁点声音,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皇玛玛,见皇玛玛的身子还隐约有呼吸起伏,他这才神魂归位,潸然泪下,俨然也跟着活过来了一回。
“太医!太医何在!”
康熙爷连忙抱着太皇太后娘娘下了马车,振声高呼,其后奴才们也纷纷忙碌起来,幸而才到宫中太医们尚未回太医院,眼下正派得用场,几位太医一拥而上,望闻问切各显神通,这才诊出个一二三来。
娘娘乃是气血两空,忽喜忽悲晕厥过去了,而今也灌不下去药,只能略微施针,叫娘娘好好安睡,什么时候醒了再施他法。
康熙爷、阿哥们及殿内众人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下去各自安顿休整了,康熙爷亲自守在娘娘榻前,有事滴水不进恨不得一眼不眨般的守候,下头的一众奴才们劝不动,只得陪着,也盼着皇贵妃和德妃能快些从园子上赶来。
唯这二位劝慰着,万岁爷才能听进去几分。
宫中消息倒也传得快,女眷和余下阿哥公主们本是准备后日再带奴才们一并回宫的,然得太皇太后娘娘又不好的消息,也顾不上再挑了什么出行的好时辰了,下午便紧赶慢赶的回来了。
玉琭倒不觉有什么,只是觉得颇有些劳心劳力,然皇贵妃本就身子不好,路上晕车不说还为娘娘哭了几场,一至宫中也跟着病重。
如此一来宫中两位主子娘娘不妥,好似紫禁城中都萦绕着一股隐隐的苦药味儿,眼看着再有一两个月便到年节,下人们也俱不敢露什么欢喜笑意,尤其是慈宁宫的那位,能不能熬过这个年还难说呢。
故而内务府也已然开始预备着娘娘的身后事,这事儿本该是康熙爷多过问的,然谁人不知万岁爷最是受不得这个,自娘娘不妥以来万岁爷连朝堂政事都放在黄昏或是夜间处置,更是有小半年都未曾正经上过朝。
见此谁又敢拿这事儿禀了万岁爷,虽是规矩,可若是叫万岁爷觉得又咒娘娘的意头可糟糕了,思来想去,末了内务府的人还是寻了德妃娘娘。
如今这位管着六宫庶务,权力不小,又极得万岁爷和皇贵妃娘娘看重,所谓能者多劳,娘娘又同太皇太后娘娘亲厚,料想这事儿也得给看着指点一二,免得准备得不好末了再被万岁爷申饬了。
玉琭平素不少同内务府的人打交道,今儿见内务府的管事李公公前来,还得当时要说起年节里的用度,谁道乍一听说的是娘娘的身后是,可叫玉琭怔愣半晌,手中冰凉一片,茶盏都险些捧不住。
她岂不知娘娘的身子,可只要娘娘一日没到那地步,她便怀着希冀一日,只觉娘娘还能陪着她陪着万岁爷和下头孩子们许久许久,可今儿一听下头都开始准备娘娘的后世了,才猛然叫玉琭意识到分别的这一天当真是不远了。
若因为悲痛而叫娘娘的身后事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