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这般下,科举如何能行!?”
游楚掀开帘子入了屋内,骂骂咧咧道。
不过入了屋后,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他也能感觉到差点冻僵的脸慢慢重新有了知觉。
在屋门旁用小扫帚将鞋上沾染的泥雪细细扫去,游楚方才坐下呻吟一声:
“乃公活矣!”
学舍内并非只有他一人,但其他人也早已熟悉,故而也没人理他,都在该干嘛干嘛。
游楚倒也不认生,直接凑到相邻床铺的年轻人面前道:
“周夫子,又在读《论语》?”
这年轻人摇摇头失笑道:
“游兄弟,说了多少次了我姓周生,名烈,非姓周名生烈。”
游楚嘿嘿一笑,低头仔细瞧了眼便了然:
“今日换《左传》了,看来即便未能中科举,周夫子这趟便未白来。”
周生烈闻言也不恼,颇有风度的点点头赞同,甚至还劝道:
“游兄弟,明日便要科举,今日当真不温旧知?”
游楚大咧咧拍拍胸膛道:
“此次科举,某所凭者非圣人言,而是这胸中所藏之百万兵。”
周生烈脸上浮现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
“游兄弟大才,必得左将军青眼。”
只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赞同周生烈的意见,屋子对面便有一个声音插口道:
“哼,只怕这百万兵不足不敌方寸之题,最终还要乞钱返乡。”
这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坐在那里捧着一卷简牍,自有一番气势——太学与考生学子们所借阅的书籍皆为纸作,简牍便唯有自带,从此便可见并非贫户。
游楚撇撇嘴,轻声道:“嘿,狗脚徐。”
这个男子登时大怒便愈欲发作,不过恰在此时,一個清脆的声音再次插入:
“明岁便是科举,左将军举开汉四百载之首次,尔等若科举前一日生事,就不怕惹得此间主人不喜?”
于是这个被讽“狗脚徐”的男子瞪了游楚一眼,最终还是悻悻然坐下,然后换了个面朝的方向眼不见为净。
游楚不以为意,对着背影轻啐了一口,随后凑到这个清脆声音的旁边笑道:
“谢过马忠兄弟解围,不过这大雪不停,科举真不改日?”
脸上虽然青涩,但待人处事已有沉稳之风,马忠轻轻点了点头道:
“某已听闻消息,明日无雪,科举自可行。”
游楚点了点头,也不继续追问,只是重新回到自己床榻上,将这间学舍内扫了一遍。
他本是冯翊人,只不过十九年前父亲游殷被董卓的司隶校尉胡轸诬死,那本就没几两余财的家道便彻底中落。
好在父亲生前与同乡的茂才张既有薄恩,且这张既亦乃忠善之人,游楚便转而跟随张既,两人以兄弟相称。
游楚也曾立志过报仇来着,可惜父亲被诬死一年后,那胡轸便暴病而亡,董卓同岁而死,大仇莫名其妙得报,游楚便也无牵无挂随着张既浪荡四方。
好在大兄仕途尚且顺利,升新丰县令后治政可圈可点,建安七年力劝马腾讨贼保关中平安,得封武始亭侯,后又劝马腾入许都,为曹丞相所喜,入长安领军。
随后就是今岁,渭河谷道大败,大兄张既被俘,留在长安的游楚多方打听方才确认了大兄平安,随后便在长安城内四方辗转,好在重建的长安城也多的是用人之地,并不缺他一口吃食。
再随后便是听闻玄德公开科举了,游楚深思熟虑后便决定,以胸中之所学,救大兄于囹圄!
更重要的当然是这科举考生的待遇还相当不错,至少有地方住,而且靠着利索的嘴皮子,如今同舍的考生他也基本都熟悉。
周生烈,字文逸,敦煌人,好读经传,远涉来长安后勤读不辍,不管是什么时候看过去都在读书。
与周生烈颇为相合的还有一人名为焦先,河东籍,家赤贫,听其同乡说此人闻听汉室衰颓,痛哭咳血,隐居避曹吏,如今左将军复关中行科举令,此人应令而来。
舍内一角还有一中年人,名石德林,据说曾拜师名儒,关中乱后避乱汉中差点被迫入了五斗米教,如今又随着左将军回到了长安。
至于被自己嘲讽狗脚徐的那人嘛…冯翊豪强徐英,蓄奴夺田,曾仗势鞭笞大兄三十,这般仇怨游楚记得清楚,故而从住一屋开始两人便斗嘴不断。
最后一人便是那马忠…年纪最小甚至还有蜀中口音,故而一开始徐英还曾轻慢于他。
但眼睁睁看着此子奉鲁博士之命办事,遇到卧龙凤雏两位军师还执弟子礼以先生相称,这间学舍内便隐隐以马忠为尊了起来。
或是因为游楚和徐英的争执扰了他人的兴致,又或是被马忠所说的明岁科举牵动了心思,接下来屋舍内再无人说话,有的只是翻动书页的声音,以及吸饱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