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荀彧的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二人都无法在意向上说服对方,最后只勉强在送姬黛进长安城这件事上达成一致。
荀彧想着由自己亲自送姬黛入长安城,让她见一见长安城的惨状,看一看少帝现在危险的处境,说不定她就会变了主意。
姬黛却不太在意荀彧考虑的是什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她躬身向荀彧道谢,谢他愿意为自己出力,也是替自己这个汉室公主的身份,谢一谢他对汉室的真心维护。
走出荀彧的书房,路过太守府的一处小花苑的时候,她恰好看到曹操大敞着衣襟坐在一个小石桌前喝着酒。
他直接拎起酒坛喝,还叫了一个伶人唱歌,两个舞女在面前跳舞。
清澈蓝天下,花团锦簇中,穿着大袖轻纱的曼妙舞女脚尖轻踩着节拍,舞着与乱世毫无关系的《诗经》中的舞蹈,让姬黛也忍不住驻足欣赏。
“和文若谈完话了?”曹操望见她,朝她挥挥手叫她过来。
姬黛便不推辞地坐到他身侧石凳上,笑眼弯弯:“曹公兴致好,品味也不差。”
曹操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我是在寻乐子,不务正业吗?”
“寻乐子不假,可不务正业......”姬黛勾勾唇笑笑:“曹公的正业总不是在这花苑中完成的吧。既然能让我瞧见,就可见曹公是来放松的,还想着什么正业,劳逸结合才是正道。”
曹操拍着手哈哈一笑,递来一坛酒,问:“喝酒吗?”
姬黛接了。
这样的场景不喝些酒就没有气氛。
不过她不如曹操行为豪迈,拍了酒坛的泥封,仔细拿起侍女替曹操备下却没被使用过的酒杯,倒在酒杯里慢慢品着。
“你这样的性情讨我喜欢。我家子修如今还尚未婚配,你不如考虑考虑留下来做我的儿媳妇?”
子修是曹昂的字,曹操仔细上下打量过一遍姬黛,颇为满意地用手支着脑袋提议道。
“曹公不是醉了,便是在试探我了。”姬黛微笑地说:“我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且是伯符的亲信,曹公怎么敢让嫡长子娶我?”
“诶。”曹操摆手,不在意地说:“英雄哪有问出身的啊,凭你敢从丹阳独自来到东郡的胆气,这世间就少有女子能与你相较量。
我与你说,我那儿子不像侄儿的花心,他刚直孝顺聪慧都占了,可惜就是不开窍,这个年纪了还不娶妻,连女子都少有接触,嫁了他绝对安心。”
姬黛笑容越发灿烂,话语直指曹操的妻子丁夫人:“曹公这么擅自决定嫡子的媳妇儿,问过夫人的意见了吗?”
曹操嘿嘿了一声,又抓起酒坛大饮了一口,却是绕开这个话题不提了,视线重又落在正曼舞着的舞女身上。
他确实是在借曹昂的婚事试探姬黛。
孙策派来的手下是个这样小年纪的小姑娘,又名声不显的,他不放心。
如果连自己抛出的婚事诱惑都丢不开,进入长安城后,少帝身边那些臣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给出的各种利益肯定会让她动心。
一旦她站董卓的阵营,孙策会被她出卖,自己这边更不用说。
到时候平白招来董卓的仇恨,还落下替人夺情的罪名,就真的不值了。
“我对伯符真心一片,曹公多虑了。”姬黛淡淡一句,便把这个话题略过了:“曹昂才劝诫过曹公不要在府中胡闹,曹公转头就更嚣张地看舞女跳舞,也不怕夫人吃醋?”
“蹴鞠不让,是因不想让外来人看见太守府里混乱一片,至于看舞女跳舞嘛。”
曹操递给姬黛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这人就喜欢欣赏。夫人知道我的性子,横我两眼出出气就罢了。我还颇乐见夫人为我吃醋的模样。”
“曹公不是最怕夫人念叨吗,怎么我瞧着对夫人的情意却也不浅呢。”
“夫人念叨是为我好。也就她敢念叨我了,旁的姬妾们只配哄着我开心。”
曹操不避讳着她年纪小,带些自夸地说道:“夫人对我是爱之深,责之切啊。我与她少年夫妻至今,什么大风大浪都走过了,她既贤惠淑德又冷静自持,姬妾们少了一波可以寻下一波来,夫人可只有这一个。”
姬黛瞧他炫耀丁夫人还摇头晃脑的样子,知道他怕是酒劲有些上来了。
这迷醉炫耀妻子的样子,让人看了既心生羡慕又觉得颇为好笑。
眼瞧曹操几乎要站起身,对着太阳高歌一曲,手舞足蹈地再跳支舞,姬黛站起身,向一直侍候在旁边的侍女说:“曹公怕是醉了,我就先离开了。住的客栈仍是我先前所住那一间,你们大公子知道地点。”
侍女点头,在她离开后仍不敢去打断曹操的兴致。
听他高歌完,见他又坐回了石凳上,才搀起他往一旁的休息室安置,预备让厨房煮一碗醒酒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