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黛去农家牵回马,买下一匹瘦弱的灰马给贾诩,两人便在匆忙间地逃到离弘农较远的城镇,找了家客栈住下,这才勉强算安定下来。
贾诩看着小姑娘闭着眼扯开肩上的布料,这一扯连带撕扯下来些血肉。
她的伤口愈合时和布料黏实在一起,不扯开没法上药,扯开后原本止住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需要我帮忙吗?”
到底不忍心看她的可怜模样,见她费力地倒了白药在伤口上,又单手给她自己缠绷带,贾诩就先放下被她坑了一把的仇怨问道。
姬黛没逞强,单手绑绷带太艰难。
左肩原本已痛得麻木了,眼下伤口被再次撕开,疼痛感回归,是先前的好多倍,光忍耐痛苦都很难,更别说包扎好伤口。
贾诩叹声气,轻轻抬起她的左臂,将她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调整好位置,姬黛顿时疼得咬紧牙关,闭上了眼。
“现在知道疼了?”贾诩一边将绷带绕好,一边说道:“你小小年纪的,胆子倒是不小。杨府是什么地方,你竟敢摸进去,还胁迫逼问杨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换了旁人几条命都不够出来的,你倒不知道走什么运气,竟然完好地逃出来了。”
“哪里完好了,我伤到了肩膀啊。”姬黛皱着眉反驳了一句。
贾诩嗤笑道:“你这伤叫伤吗?不过伤到皮肉,筋骨都没事,看着严重,养养就好了。也就是你受不住疼,才管这叫伤吧。”
姬黛不与他争辩。
自己的胳臂还在人家手里呢,惹恼了他,动作重了,疼得可是她自己。
她还是第一次受伤。
从前总是一点不在意地将自己的性命当作筹码扔上赌桌,现在才稍微有些后怕——轻伤都让她活动困难,若是重伤那还得了。
她已不是不受任何事物影响的游魂状态,一旦丢去性命,再多的谋划都是白说。
好不容易得来光明正大陪在孙策身边的机会,她绝不甘心死去。
“成了成了,注意着别沾了水就行了。”贾诩将绷带系好,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现在可以慢慢说事了。”
“嗯。”姬黛答应了一声:“你有什么要问我的都问了吧。”
“你与我说了那么多大道理,可却没跟我讲清楚江东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吧。”贾诩对这个不按照套路来的小说客是真的头疼。
他原本在弘农好好的,生生被她逼迫得逃出城,前程未卜:“我回不去弘农,却未必要跟着你去江东吧。”
他打算着,如果姬黛没能成功说服他,大不了他就投去别的诸侯名下。
江东孙氏他不大了解,却也清楚是个出身不高的家族,如果没有充足的理由,他何必放弃世家大族处,奔一个还没起步的孙家。
“因为你已经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啊。”姬黛按着自己的左肩,慢慢坐了下来:“你刚刚逃出城的时候,带上证明自己身份的文牒了吗?”
贾诩的脸僵了僵。
刚刚是逃命似的离开弘农,他只来得及拿上床头的钱袋,扯来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和姬黛逃了。
现在穿的是睡觉时穿的里衣,能证明身份的物件都在他平日穿着的官袍中,怎么可能有证明身份的文牒。
姬黛见他神情变化,确认他真没带上文牒,轻轻勾起唇角:“你是凉州人,认识你的只有董卓手下的那些凉州兵。你刚从董卓女婿那叛逃,不会指望董卓还留用你吧。
别的诸侯处,你拿不出证明自己身份的文牒就会被当成偷摸进城的探子,你总不想受皮肉之苦吧。只有跟着我靠我的文牒,由我向伯符证明你的身份,你才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贾诩被她气得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指着她,却不知如何斥骂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我是在诉说事实,你的确没有退路了。这么坑你,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我向你致歉。孙家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别生气先听我说完。”
既然唯有孙家一处能去,姬黛又道过歉,贾诩便强行忍下心中的郁气,重新坐了下来。
姬黛站起身,按着自己的左肩向贾诩躬身道:“如今我主孙策势弱不假,在江东根基不稳也是真,但是孙家未尝没有自己的优势。
荆州刘表是伯符的仇敌,但他军事才能不高,偏安一隅死守荆州,没有办法阻碍伯符在江东一带发展。
而江东以北是袁术统领的地盘,他与伯符父亲孙坚的情谊虽说不上有多深厚,但不至于打压伯符,也不会让再别家势力长驱直入到江东地盘,深入到他腹地。
至于江东一带盘踞的严白虎一类山贼强族......”
她顿了顿,站直身子评价道:“全部不堪一击,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用放在眼里。”
原本因她现在的态度而怒气稍解的贾诩听了她这话,忍不住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