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未动,但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一介长老,不好把话说得太满太嚣张,只斥道:“行了!一天天的,怎么总如此自满!”
窦娴又被训了,她缩了缩肩膀,再次不说话了。
“说起关门弟子,师尊,没问题吗?”邱戈小声提醒,“师尊也是收了窦师姐做关门弟子的,三年前起门中就不再收新弟子了。”
“无碍,这雷灵根难得,为他破个例,也不会有人怪罪。”
耿明机说完,端起杯子喝茶。
邱戈点着头,再次拿起茶壶来,给耿明机满上杯子。
时候不早了,耿明机挥了挥手,道:“行了,本来就不早了,都回去睡罢。”
邱戈和窦娴向他行了礼,转身就离开了。
两人关上了宫门,门内安静下来。
沈怅雪还跪在书案前。
耿明机暂且没搭理他。他边喝着茶,边看着手中的书卷。
手边的灯烛烧了半截下去。
被他当做空气的沈怅雪一直跪伏在那儿。没有耿明机的命令,他连头都不能抬。
耿明机把空了的茶杯搁到案上,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中的书卷,终于开了金口:“你最近胆子很肥啊?”
“弟子不敢。”
“不敢?”耿明机好像听到了个笑话,笑出了声,“我瞧着你很敢啊。”
“我叫你去为难玉鸾,你反倒帮他写了草案交上去;我让你在房中禁足,你瞧见失火,连背上还有伤都顾不上,急匆匆地就去了。”
“沈怅雪。”耿明机说,“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你都忘了你是怎么站在这儿的?”
沈怅雪沉默。
“说话。”
沈怅雪叩在地上的十指缩了缩,又沉默片刻,才哑声道:“弟子不敢忘。”
耿明机嗤笑一声,听着是完全不信他这句话。
“师尊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
沈怅雪突然说。
耿明机脸上的笑意一顿,散去了些。
他终于放下书卷,看向了沈怅雪。
沈怅雪跪伏在地上,头深深埋着,耿明机看不见他的脸。
沈怅雪继续说着:“若不是师尊相助,弟子早已死在死人堆里,绝不会有今日。此番恩德,弟子如何能忘。”
说得相当诚恳,耿明机却又笑出了声。
他站起来,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
他负手向沈怅雪走过去,边走边道:“是吗,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跟玉鸾走这么近,他山上一出事儿你就跑得这么快,比我出事都紧张,是不是动了想换师尊的美梦了。”
“弟子不敢。”沈怅雪还是说。
“你当然不敢。”
耿明机走到了沈怅雪面前。
他伸出手,一把薅住沈怅雪的前发,将他从地上硬拽得坐起来。
那是一张平静又毫无波澜的脸,脸上还有些在玉鸾山上沾到的脏污。
“脏死了。”耿明机也面无表情,“你也该知道自己多脏,沈怅雪。这世上除了我,没人能容忍自己门下有个这么脏的畜生。”
“他若知道你是个畜生,跑都来不及吧。”
沈怅雪别开眼神,看向他处。
他看起来很不想承认这一事实,耿明机突然心情变得很好。
“看你知错了,我便不罚你太深了。”耿明机目露怜悯,“沈怅雪,你要懂为师的一片苦心。你出了这座山,去外头看看,有多少灵修能过得你这般体面?”
“命锁在极隐秘的地方,谁都瞧不见,外人都当你是个人。若非大事,我也绝不用命锁强制命令你去做……你却这样三番五次地仗着我不用命锁,胆大包天地忤逆我。”
耿明机松开手,沈怅雪往下一倒。他抬起头,目光如槁木般死气沉沉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没任何感情色彩,耿明机看不出沈怅雪信不信他这番话。
耿明机也无谓他信不信。
耿明机站起身:“今夜,就用命锁罚你罢。”
“跪在这里不许动。”
此话一落,沈怅雪立刻感到腹部猛地一凉。
四肢百骸传来惊涛骇浪的灼烧感,他整个人都不听自己使唤了。他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地重新跪伏下去,紧接着,更剧烈的灼烧感翻涌起来,好似被活生生扔进火炉中。
恐惧随着疼痛一同袭来。
沈怅雪被强硬地摁在原地跪着,立即浑身冒起了冷汗。
可他叫也叫不得,动也动不了。
“我也很久没用命锁罚你了。”
耿明机站在他身侧,声音愉悦极了,“你们这些畜生,不总打一打罚一罚……真是会不知道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