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录明脑袋里的那根弦瞬间绷紧,比这顶乌纱帽勒得还要狠。
脖子打结似地缓缓转向元怀悯:“你救了乐安县主?”
元怀悯点头,齐录明又晃晃悠悠转向武康王:“慧柔已经把乐安请走了?”
武康王说是,齐录明怔怔地嘟囔:“坏了坏了。”
说着,她着急地往外跑。
慧柔什么样,自己这个做姐姐哪能不清楚,一大早请元怀悯救过的男子看戏?除非被救的是个死人,不然想都别想。
元怀悯原本没多想,然而齐录明举动怪异,叫她不多想都难。
虽然觉得慧柔县主再猖狂也不会欺负到另一位县主头上,但事情与自己有关,元怀悯请武康王稍作歇息,她很快会回来。
随后差人将马牵出来,元怀悯翻身上马去追齐录明。
齐录明尚未走出元家院子,被纵马的元怀悯从后追上,抓着后衣领抱到了马上。
看门的小厮远远望见家主的黑马,赶忙推开门,众仆役纷纷避让开来。
元怀悯一路未停,出了府快马加鞭赶往齐家。
齐录明也顾不着丢人了,只盼着慧柔能懂事点,别害了他自己。
然而等二人到达齐府,看到埋着脑袋直发抖的下人,齐录明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消散了。
齐录明努力平复情绪,声线却还是气得发颤:“人呢?”
丫环扑通跪到地上,脑袋贴着砖面答话:“在、在戏园,小姐饶命!小的不是不报,只是家主被陛下留在宫里,又找不到您,奴婢们拦不住少爷啊!”
眼下不是清算过错的时候,齐录明绕过丫环,朝戏园奔去。
元怀悯速度更快,先一步赶到西北角的戏园子。
一堆丫环小厮正围在园子外干着急,听到里面的哭喊声跟她们自己哭得似的,各个焦躁得乱转圈。
慧柔县主脆如银铃的笑声传了出来,可是说出的话却并不美好,反而叫人汗毛竖立。
“怎么不走了!不要脸的小猖夫,不是很能耐嘛,这么爱骑马,今儿就让你骑个够,快点走!你想叫你的小厮死吗!”
元怀悯面沉如水,戏园子的大门被从内堵住,元怀悯踹着墙根从墙上翻了进去。
待看清戏园的场景,元怀悯眸中的愠气浓得几乎化为实质。
园内山水小亭应有尽有,半层高的戏台子在最中央,周围串着长长一圈连廊,随着假山和地面的高低有升有降。
戏台子上,慧柔县主搬了把美人榻,懒洋洋地躺在那儿,他背对着元怀悯,还未发现心上人的到来。
下人剥好了果子,用透亮的小玉盘递到慧柔县主手边,原本该近身伺候的绿晓却因为劝阻,而被堵着嘴要求跪在三步外。
稍远两步跪着的是另一个后背被血染花的小厮,青芽举着慧柔的鞭子,一下又一下没完没了地鞭打对方的伤处。
那小厮没被堵着嘴,剧烈的疼痛在身上层层叠加,痛得他忍不住大声哭喊,说出的话都连不成句子,显然已是意识模糊。
而曾闻舒浑身湿透,素净漂亮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头上簪的发髻也少了好些。
微凉的风在长廊里加大威力,吹得他瑟瑟发抖,坐在马背上控制不住地□□右倒,却还要被逼继续骑马,绕着高低不平又狭窄逼仄的长廊兜圈子。
这匹马是慧柔的爱宠,训练有素,慧柔吹个口哨,马儿就突然加速,在长廊里发了疯地奔跑。
曾闻舒的手心早被磨破,胳膊脱力,在拐角时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直接跌到长廊外的湖里。
前两次摔进湖里他还有力气游出来,这回连喘息都累得厉害,在湖里直直沉了下去。
青芽停手看向慧柔县主,终于感到了惧意,发现主子的丧心病狂之处。
但慧柔没有叫人营救,而是起身,端着玉盘走到台边,随手把盘中的果子扔进湖里。
红色的鱼儿成群游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个高大矫健的女子纵身跃入湖中,动作轻盈灵活,双臂拨动水流,游到湖的深处,抱住那不断下坠的身影。
曾闻舒眼皮沉沉地合着,只有感官还在照常运转。
有力的手臂勾住他的腰,将他向某个方向拽去,碍事的水被撞到侧边。
随后他有了依靠,撞进了某人的怀里。砰地一下,忽然就从寒冷又痛苦的折磨中找到了暖意。
对方带着他一下下向上游动,曾闻舒试着睁开眼,暗沉沉的湖水里什么都是模糊的,他后仰着头靠在对方肩膀处朝上看,春日的阳光越来越近。
直到二人突破水面,鼻子又可以好好呼吸。
慧柔县主看到这对组合,表情错愕,手中的玉盘掉进了湖里,将聚集的鱼儿又打散开来。
“怀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