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玉让宫卫带药神宗长老去偏殿下榻,自己则亲自引任青悦到月庭殿。
“小妹,此地时常有人打扫,干干净净。”涂山玉走在前面,无外人在时,他又改口,语气殷勤,“你住在这儿绝对没有人打扰。”
白烬嘻嘻哈哈蹦蹦跳跳:“表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一回来,这月庭殿都有了人气儿,多好啊!”
任青悦沉默无言。
一路走来,她自然而然会看到一些熟悉的景象。
她对青丘的一切已无太多印象,但莫名的熟悉感自她踏入宫门起便时隐时现,当月庭殿出现在眼前时,立时她脑海中便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画面中,好似有个女人拿剑穗逗她。
而她视野很低,身体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爪子小小的,尾巴也只有拳头那么大一团,跑两步就摔,却逗得女人笑眼弯弯。
任青悦收回心神,又看宫殿旁石墩上所刻“月庭殿”三个字,沉吟良久。
她犹豫是否换个地方,但此地丝丝缕缕的熟悉感又抓挠她的心。
不管涂山玉有意还是无意,这种行为都让她感到无形的冒犯,但她却也无法像先前那样,拒绝得干净果断。
正犹疑间,身后林荫小道忽地传来脚步声。
涂山玉和白烬同时回头。
看清来人,涂山玉面色微变:“母后!”
狐后回来得那么急,肯定是听狐帝说起了小妹,但他不知道狐帝是否将小妹不肯与他们相认之事一并相告……
白烬倒是没有涂山玉那么多顾虑,见到狐后,她颇为惊喜,哒哒哒朝狐后跑去,隔老远便招手:“姨母!你且看那是谁?”
狐后来时便一眼瞧见与涂山玉二人站在一起的年轻女子。
那女孩儿生得英姿飒爽,虽然气质疏冷,但举止温文礼貌,若细看其眉眼,与自己和狐帝各有三分相像。
任青悦也已回过头来,隔了几丈远,遥遥与狐后对视。
刹那间,她感觉眼前似亮起一抹柔光,缓步朝他们走来的女人与她记忆中所剩无几的影像重合,她耳边似响起一声轻唤:“枂儿。”
枂儿。
幼时她与家人走散,曾落魄人间,初初化形时被农人收养,还不怎么会说话,只记得记忆中有个女人唤她枂儿,她便只会说这两个字。
至于这“枂”字如何写,她自然不知。
于是农人便请村里的教书先生给她取了个名字,叫任青悦。
再后来,天灾人祸,战乱四起,家中无油米下锅,农人便将她送去山上的道观,换了些银钱。
若非颜元清偶然经过,见她可怜,又有修炼的资质,将她带去拂云宗,引她入了仙门,她恐怕还在凡世之中漂泊。
也很难有机会再回到青丘。
任青悦与狐后遥遥对视,心中感慨良多。
这位气质端方,姿态雍容的女性,就是她的母亲。
见到狐后
,她内心触动远远多于狐帝,或许是因为幼时,母亲的怀抱在她心里留下更多的印记。
但她没将情绪展现出来,神色依然平静,只不着痕迹地挪开目光,不敢继续凝望。
狐后走到任青悦面前,笑容温和:“姑娘瞧着面善得很,你叫什么名字?”
任青悦抿唇,淡声回答:“任青悦。”
狐后动容,暗叹命运奇巧。
再开口,喉头不觉间哽咽了:“如此,我叫你枂儿可好?”
任青悦无法拒绝。
“嗯。”
她如此乖觉顺从令涂山玉惊讶不已,此前任青悦可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狐后看一眼月庭殿前的大石头,对任青悦道:“我与姑娘一见如故,现在天色还早,姑娘可愿陪我四处走走?”
任青悦点头:“客随主便。”
涂山玉似想再说什么,被狐后冷瞥一眼:“枂儿姑娘就交给我了,你去忙你的。”
“……”涂山玉憋闷。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次回来感觉母后性情似乎变了,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能是母后爱女心切,所以顾及不到他吧。
涂山玉失落地想。
这时,白烬凑到狐后身边:“烬儿想陪着姨母!”
狐后闻言思量须臾,见白烬两眼闪烁星星,知其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只她一人,怕枂儿会紧张害怕,有白烬在,倒也可以活络活络气氛。
狐后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正要点头答应,却听任青悦道:“有白姑娘陪着前辈,晚辈就不凑热闹了。”
白烬懵逼,狐后也愣了片刻。
她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任青悦的意思,便对白烬道:“烬儿,你且去同玉儿说一声,送些新鲜的瓜果去我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