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齐天尘,瑾玉也告辞回了撷芳殿,但萧末却一点也没有想要回转住所的意思。她方才是一个人去的玄穹殿,如今身边只有瑾仙自己跟着。
萧末望了望天色:“还挺早的,小舟儿你跟我去瞧瞧宫后苑绛雪轩那几棵海棠开没开吧。”没有旁人的时候,萧末总会称呼瑾仙的本名,她说她很喜欢这个名字,但瑾仙告诉她自己也喜欢她取的名字。
这半年来瑾仙的日子过得就还算快乐,浊清虽课徒甚严,但一直对他们两个的武艺进境都算满意,所以便没怎么受过打骂。时常又有瑾玉这个懂得又多、性格又好的师兄在身边,瑾仙也就不感觉到习武有多么辛苦,虽然他知道瑾玉更喜欢的是念书,并不那么地喜欢武艺。
瑾仙自己倒是很喜欢练功,特别是在见识了浊清在饶有兴致时随意露的那么一小手,他觉得那不是人凡能够办到的事情。但师父说这倒也没什么难的,没几年他们自己也能办得到。瑾仙虽然半信半疑,但他其实挺想做一个像传说中的剑客那样的人。他怕被笑话,没敢同别人说,只告诉了萧末。
萧末听了之后并没笑他,只是很认真地想了想:“虽然没听说浊清公公剑法如何,但武功的根基总是相通的,以后你若喜欢学剑,再替你寻一个厉害的剑术师父,可也不难。”瑾仙说他倒还没想那么多,只是之前听说书先生讲的,最厉害的便是白衣飘飘的剑客。
萧末笑出眼泪,说自己倒真见过不少剑客,连剑仙也见过那么几个,白衣飘飘的一个也没有,可见那鼓书里的词儿都是骗人的。
萧末又说:“这样吧,不妨小舟儿你以后学成剑法,当个白衣飘飘的剑客、不,白衣飘飘的剑仙可好?以后让说书先生都说你的故事,那便不算骗人的了。”
萧末说她不是逗瑾仙,她虽然不像兄弟子侄们一样学过高深的武功,但也是略懂些内功和剑法的,她是真觉得,瑾仙以后能变成一个很厉害的剑客。
瑾仙在过去的半年里曾经很多次都觉得,在自己最为不幸的太安七年里,最为幸运的一件事,便是遇见了萧末。
公主对自己极好……瑾仙之前也曾听说过,进了宫来便是当牛做马非打即骂,可萧末不但不打骂他,甚至从来也不让他干什么重活,那些研研墨理理书调调香奉奉茶的活计,瑾仙觉得简单至极。
但萧末说那是因为他脑子好使。在这之前,就这点他不以为然的事情,她已经换了两个年纪比他还要大上几岁的小太监干,却都做不好。
但也不光是对瑾仙,她对所有的下人都很好,不但不颐指气使,反而非常尊重大伙。但她又并不软弱,并没有人因为她的和气,就真敢欺负她,她毕竟是怼起皇帝娘娘王爷都不会胆怯的长公主殿下。
若说真让瑾仙觉得难的事,倒是读书。萧末非常坚持让身边的小太监小宫女都要读书识字,说就算不为着考状元当大官,多读点书以后做人也能活得比旁人明白些。
因为瑾仙认识很多字,又记性好,她便让他念自己小时候念过的书,厚厚的那种。公主宫里的姑姑笑着让她别难为孩子,她五岁时念的书,压根也不是人家外头五岁孩子应该念的那种。
可因为是萧末让读的,虽然很难,瑾仙依然努力地攻克那一册册老厚的书,啃得很开心。
瑾仙有时会觉得惶恐,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觉醒过来又会回到那人间地狱的天水城。有时又会想,没准那一场战乱才是梦,回去凉州看看的话,爹娘外婆舅舅一家都还在,连大黄也在。
宫后苑东南角有几株海棠树,每年花开时节,风吹花瓣纷纷飘落时,宛若雪花片片缤纷而降,因而那海棠树后的赏景休憩之所便得名绛雪轩。
此时已是太安八年的阳春三月,花开得正好,萧末坐在廊下,望着落英缤纷,她问瑾仙可曾记得叶羽将军。瑾仙说不记得是不是见过,但知道自己是他从凉州救回来的。
“可如今这位叶将军的全家,跟小瑾玉家一样,都被冤死了呢。”萧末凄凉一笑。
瑾仙愣住了,虽然瑾玉从不爱多说自家的事情,但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那……这位叶将军,也是好人?”萧末曾说瑾玉的父亲是好人,只是得罪了皇帝,死得冤,那叶将军想必也是个好人了。
“对啊,他们一家都是很正直善良的人呢。但若说好不好,得分怎么说。就好比小舟儿你喜欢读书写字,觉得我让你念那么多书,必是个大大的好人。但在前殿当差小喜儿,一见字纸就头疼,估计私下没少褒贬我这个非逼他们识字的公主,是个多管闲事的坏人呢。”
萧末走到海棠树下,伸手扶过一枝来闻了一闻:“唉早就知道人生最恨之事莫过于海棠无香,却每年都忍不住要闻上一闻。”
她继续对瑾仙说:“之前同你也说过,若是皇兄早派百里侯爷平梁,没准就不会有你们一家的生离死别。但……破风军真一举扫平梁州,即使军纪严明,也依然会有许多当地的孩子同你一样家破人亡。虽说众生皆苦,两国交锋也容不得这般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