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翻为讲授筵(1 / 3)

昌平之世中,无能贪官主宰一府三四年,治下可以出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事?

最开始贾珠意在震慑陕西诸州府。因此每查清一户因田粮赋税而山穷水尽的旧事,都命书吏整理卷宗发往各道,然而没过两天他就放弃了这等天真的行为。

天真之处不在于他觉着此类事情有多么骇人听闻,荣宁二府包揽讼狱、恃强凌弱之事也做的不少。他只是没想到在区区兴安一府,对应的不过是府治安康县周围乡野,这等事就能多得数不胜数。他也确实不意寒微如乡县里的粮差衙役,不过一点每年收粮、造册的权力就能逼得不知多少良家卖儿鬻女,而这等地霸又往往和该地豪绅官僚关系千丝万缕。

贾珠甚至有几次觉着,要不是他为得不是财物,贾家也实在豪奢,他此行还真会只是风声大雨点小而已。

——这些豪绅大户给的实在太多了。

一连几日兴安府内昼夜灯火不歇,大约过了八九天,府衙堂内终于渐渐变得和往常一样肃穆而少人进出了。兴安一事早被贾珠连续数次封奏上呈,若无差错此时批复应当已经快到西安了。故而倒霉知府被他安排兵丁带去西安府等候圣旨发落,连带着几个不清不楚的府官一起被扭送。

至于怙恶不悛的豪绅差役,早被夺了臬司科道之权的贾珠极其守信地抄家充公。兴安府历年逋欠的亏空补上不说,还略有盈余,听说连动手的佐领将士都赚了不少。

此日李泾来到被贾珠鸠占鹊巢的府衙时已经是亥末子初,贾家小厮将他带到三堂,里面却并非他原想的亮如白昼。转过屏风进去,先入眼的是投在泛黄的墙上的巨大的人影,案上一灯如豆。户牖大开,大概是方才下雨的缘故,高磊的公文卷宗被挪移放在靠门的一张太师椅上。

果然,贾珠闻声抬头,先打量了一下他问道:“外面雨停了?”

李泾并袖长揖,再直身回道:“停了。”说罢,他却没忍住偏头往屏风处瞧了一眼。

因李泾确实聪颖捷悟,偏偏人又赤忱单纯,着实用着顺手。故这几日被贾珠带在身边当书佐幕僚使唤,也算是与贾珠带来的贾家下人熟悉不少。即使如此,李泾仍旧不太习惯贾家一丝不错的礼规和行事,譬如此时走路没声儿的小厮。

尤其是此三堂本就是为府尊平日处理公务、会见下官而用的,格外轩敞,又因灯的缘故显得人影幢幢。

李泾先回禀了被交代的公务,见贾珠听他应答,同时一手挽着广袖一手调了一下灯,末了便道:“大人为何不多点些灯?这未免有些太暗了。”

“照的不过是案上方寸之地,其他又不看。寻趁着弄亮了做什么?”贾珠不大在意地说毕,又转到公务上不吝赞赏,“做的不错,辛苦你这么晚来,赶紧归家罢。”

李泾却不肯,犹豫了片刻说道:“这也是大人对其他百姓所讼之事交给安康县尊的缘故吗?”

兴安府治安康县的县令全程战战兢兢,谁知末了因自家上任日新,诸般恶事都与他无关。于是权署兴安知府的人选未被布政使点出的这几日,贾珠便将正经知府其他事由交给安康县令。至于正经副手兴安府同知,虽然出人意料的也没甚么严重过错,贾珠依旧把他送去西安府了。

兴安府上下糜烂,你说清白就清白?兴安府同知憋屈之余,对自己从前替知府分证的言行分外懊悔。

而此时,李泾俨然是强行双关,说贾珠只愿照着兴安府与钱粮有关的方寸之地,对于其他置若罔闻。

贾珠正巧看钱粮簿册看得头疼,此时索性搁笔侧身说道:“‘僭越’二字,我原以为你懂得。”

“……学生是僭越,不该多问。”李泾低头说道,“但是学生不觉您过问其他有什么僭越之处。同样都是不平事,民众盼您伸冤如盼甘霖。救民于水火,怎么能为规矩所限呢?”

贾珠瞥他:“小民生于沸水,这我知道。只是李清圭,如我不来,难道陕南人就活不得了?”

李泾抬头正要说什么,却又听贾珠问道:“你觉得伸一时之冤,比守法度法规更值得吗?”

当然不是!

坏法度易,成法度难,如今地方吏治大坏、民生艰难,正是由于先坏了法度,渐渐产生各式各样的陋规陈俗所致。

李泾知道贾珠说的意思,回应也极快,垂头说道:“然而‘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君子不忍见禽兽之死,那坐观民之生死的他岂不是禽兽不如?

贾珠这回反而被他的胆大逗笑了:“我视法度之好坏,胜于民之生死。与其相较两者之善,不如相较两者之恶,昭烈帝还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我觉得比你那句更合适一点。”

他说罢审视了李泾片刻道:“不过看你今日此言,是听了臬台说了什么话儿?”

原来李泾此行是替他跑腿去西安府应对按察使的询问,兼有让臬台好好体会兴安府士绅民情的意思。然而此时李泾没了在按察使面前的侃侃而谈,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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