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翡坐上车,前往学校的时候,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恍惚感,这大抵不是因为她晕车,而是空气中,凝结出无数双手,戳着她的骨头所带来的不适。
虽然周围蒸腾着特属于夏天的,浑浊的暑气,但她感觉自己被抛进了无边无际,没有归期的寒凉里。
也许是校服不大合体,束缚得生疼,缓缓挤压她的腹腔,夺去她的空气。她就像吐着一长串气泡的鱼,翻身,便是长眠。
宋翡不是乖孩子,不是爱上学的乖孩子。她的痛苦都源于作茧自缚和一贯的麻木。她的一生都好似牵挂在别人身上,替别人活着。
为了妈妈学习,为了喜欢的人学好习。
为了父母活着,为了活着而好活着。
为了让他们满意,当个好孩子;为了不表现得像个异端,她对着人群,大声地笑,无声地哭。
别害怕,宋翡。宋翡无声对自己说。
事实上,她的习得性无助,她的茫然,她的无知,她所要扮演的角色,她被发现的可能,陌生的一切,都足以把她丢进温水里,就像可怜的青蛙一样,在不可知又难以得知的危机面前慢慢失去生命痕迹。
……
宋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拥有这个勇气来站在路口,纵观这恢宏,气派的校门。
此刻的她,清醒意识到,这里不属于她,更不欢迎她。
那嗜血的魔鬼,挥着刀,四处张望,以奇怪的腔调说着:"我看看是哪个小可怜被抓到了呢。"
是你啊,宋翡。他手起刀落。
宋翡惊出一股冷汗。才发现她在镰刀的逼迫下,被牵引走进了这个她不敢踏及的地方。
她没有回头的机会,悬着的镰刀一点一点地刺激她的头部神经。
她只能前进。
人可能只有在自我被逼绝境的时候,才有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简称,死皮赖脸。
反正这关过不去,内耗也不是个法子,她就决定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观众来回答她的疑问。
不过,这也是她多虑了。因为她的问题解决了。
幸亏宋翡不近视,她在稀稀疏疏的人群里,辨认出同班的存在。
当然是因为每个人校服前都有姓名牌啦。
宋翡迈着小碎步,靠近一个落单,看起来像个刻板好学生的目标,轻拍他的肩:"同学,你待会能不能借我昨天的笔记啊。"
边说边跟着他走。宋翡尽可能表现得和善友好点,不让自己的目的性太强。
"我?"他格外吃惊,连带着眉毛跳起来,显得尤为滑稽。
宋翡:……你是在惊讶我和你说话,还是我和你借笔记。
宋翡开始怀疑原主平时的形象来。
难道原主平时没那么和善吗——好像是,毕竟手下一堆小弟。
难道原主不爱学习吗——好像是,毕竟数学作业惨遭她毒手。
真相了的宋翡开始后悔自己说这些不符合人设的话了。
对方愣了会神,下意识用手推了推眼睛,好似思索着些什么:"可以。"
这一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教室门口,就在宋翡都要夸自己机智的时候,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她坐哪啊?
眼看那个男生就要迈步进去,宋翡慌乱地赶到他身前,拦住他的去路。
对面:……嗯?
宋翡理直气壮:"我来考考你。"
"考我什么。"
"我考考我们之间的同学情谊,你说说,我坐哪,说不出来你别走,说出来就奖励你不用给我笔记。"反正她一开始要笔记只是借口而已。
"宋翡。"他深吸一口气。
被叫到名字的宋翡立着耳朵,期许答案。
"你是不是,撞坏了这个,"他用右手的食指,虚指着他的脑门:"所以昨天才没有来。"
宋翡脸部抽动一下,随后泛起灿烂的笑容:"你说得对。"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得到答案的宋翡送了口气,乐哉乐哉地走过去。
被甩在身后的男同学,从这个角度看她,宋翡就像是个见到骨头,高兴摇着尾巴的可爱小狗。
坐下后的宋翡立马就感到不高兴了。因为她发现被他问话的大冤种也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你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宋翡虔诚问候上帝。
可是她预料的结果没有出现。他的书包,兀的立到她旁边的桌子上。
这么巧就是同桌啊。宋翡此刻有些尴尬。
随后,他坐下,重新把包抱到大腿上,从里面拿出书来。
一本本,语文书,数学书,英语书……让宋翡这个学渣瞠目结舌。
"给你。"他从中抽取了一本,递给她。
宋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