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正凄惶不安地在厅里走来走去,忽然闻报凌云昏厥了,脸上的肌肉立时变得僵硬。
她一语不发,急匆匆跟着侍卫来到了后面的行刑场地上。
浣玉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那个自己对之又爱又恨的人面前。
只见他俯伏在地上,白色的衣衫,淋漓的血色,古铜色的肌肤斑驳陆离地混淆在了一起,浑身上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那情形真是惨不忍睹。
浣玉见了不由心痛之极,潸然泪下。
李之山在一旁尴尬地站着,见状只有小心翼翼地解劝着。
浣玉郡主这时缓过味来;她秀媚的眸光里倏的射出一道冷厉的寒芒,不容分说,抬手便给了身旁的李之山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由来的忽然挨了一巴掌,李之山一时愣住了。他捂着火辣辣的、红肿起来的脸颊,有些委屈地叫道:“郡主!……”
浣玉郡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气冲冲道:“谁让你下这样狠手的?”
李之山冲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分辩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心想:“怪不得别人都说这位浣玉郡主骄横跋扈,刁蛮任性,果然不错啊!
“你说谁让我下这样狠手的——难道不是你浣玉郡主方才一个劲儿怂恿着太后干的么?怎么到头来却又倒打一耙了呢?
“不错,我承认自己是借题发挥,有点挟私报复之嫌,可是这件事归根结底却不能赖我啊!”
虽然心里不服气,可是在这位骄横跋扈郡主的威仪压迫之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自认倒霉了。
这时韦太后也由几个侍女搀扶着颤巍巍从前面大殿里走了过来。
见此情景便道:“浣玉,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死了活该,你又何必怜惜他?”
浣玉泣道:“可是太后,我是真心真意爱他的——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可怎么办哪?”
韦太后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道:“天下好男人多得是,没了他凌云,难道你就活不成了么?”
浣玉抽抽噎噎道:“可是……”
望着浣玉那伤心欲绝的样子,韦太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由无可奈何道:“唉,你们之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啊,我真是不明白……”
说罢她轻噫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怅然而去。
浣玉拭拭眼泪,赶紧吩咐侍女去找太医为凌云医治创伤……
烛光投影,映着浣玉那苍白而忧伤的脸。
她默默坐在凌云的锦塌前,望着他那憔悴清俊的脸,那紧闭的双眸,那没有血色的嘴唇,心中五味杂陈。她紧紧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那冰凉的脸上。
外面秋风飒飒,淅淅沥沥下起了濛濛细雨,这是一个如何漫长恼人的长夜呵!
丫头香云已经来催了她好几次了,劝她回去休息,她都不肯。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太医,“他怎么还没有醒啊?都这么长时间了,不会真有什么事吧?”
太医道:“郡主勿忧,微臣已经彻底为郡马检查过了,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那他为什么总是昏昏沉沉的,没有一点反应?”
“这……”
浣玉骂道:“一群庸医!”
更漏滴滴,敲响了三下。浣玉再也熬不住了,不觉间伏在凌云身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天亮时分,凌云从梦魇中醒来了。他挣扎着想坐起身来,却觉得浑身如百虫噬咬般疼痛难忍,只好又慢慢地躺下了。
他微微仰起头来,轻轻吁了口气,然后无力垂下眼睑,看到的是浣玉郡主趴伏在锦塌旁的那个美丽忧伤的睡颜。
外面是秋夜秋雨,凄清寂寥;一切似乎那么平静,然而他与她此时的距离,却连伸出手来去触碰一下,似乎都成了逾越。
一股说不出的无名业火涌上心头。
他静静神,强忍着钻心彻骨的伤痛,缓缓挪动着遍体鳞伤、有些僵硬的身体,挣扎着一点点地坐了起来。
他慢慢下了地,一步一挨向门口走去,还没到门口,足下忽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就势伏在了门扉上,眼前发黑,痛得几乎要昏过去。这时出的声响大了些,浣玉被惊醒了。
她蓦地一下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望着眼前空荡荡的锦塌呆了一瞬;再回过头时,见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踉踉跄跄挨到了门口,不觉心里一颤。
她急忙起身追上前去,双臂紧紧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颤声道:“郡马,你……你这是要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