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一把抓住练南春的手,连问话的声音都变得语无伦次,“你倒是说话啊,春儿!……快告诉我,我母亲她……她到底怎么样了?”
练南春踌躇着把目光投向了赛仲景。
练榭中沉声道:“春儿,把实情告诉他吧,有些事情是逃避不了的——面对现实吧……”
练南春沉吟了一下,哑声道:“常青公主她,她……已经死了!……”
凌云好像一脚踏空,跌入了无边无际的虚空,脸色立时变得惨淡如霜;那一刻,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牙齿紧紧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只是傻傻发着愣,像一尊没有任何生气的雕像,说不出话。
练南春看他的神情十分骇人,心里不禁有些慌乱,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声道: “志超……”
“春儿,你又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别闹了,好吗?……”
老半天凌云才缓过神来,他稳住快要崩坏的神情,直直盯着练南春的眼睛,睡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容,“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春儿,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死死掐住练南春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练南春忍不住哽咽,微红的眼眸里酿着晶莹,凄然道:“志超,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怎么伤心、再怎么难过也是于事无补啊!姑姑说的是,面对现实吧。”
凌云神色木然,声音干涸而嘶哑,“告诉我,我母亲她……她是怎么死的?”
练南春揣着颗惴惴不安的心,弱弱道:“根据丁信带回来的消息说,常青公主是在你喝了毒酒之后……自尽而亡的……”
凌云目光迟滞,像是在对别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明白了,母亲当时一定是以为我死了,自责自己没能救出我,悲痛愤恨之下自尽的……她是为我而死,现在我活过来了,她却死了,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哈哈哈……”
巨大的波涛在他的胸膛里横冲直撞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惨痛;终于他慢慢止住了笑声,眼泪止不住又落了下来。
练南春见凌云这个样子,只觉心酸;她慢慢俯下身,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瑟索的身躯,把脸埋进了他的肩窝里,哽咽道:“志超,求求你,冷静一点,别这样……”
但此时的凌云又怎么能够冷静?那可是自己的母亲啊,自己深深至爱着、又深深至爱着自己的生身母亲啊!
他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徒然感觉一阵阵眩晕漫天遍地袭来,浑身软塌塌的仿佛抽尽了所有的力气,眼前亦出现了一瞬的恍惚。
迷茫之中,昔日父母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又字字清晰萦绕在耳边。
——“志超,你可以怀疑世上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你却应该相信,天下所有父母对自己的孩子的一片拳拳之心,那是最真的!”
——“志超,你……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你的母亲可怎么活啊?……”
是啊,要是自己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母亲便没法活了;如今母亲却死了,而且还是为了他而死,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最难过的不是声嘶力竭,而是痛到在最深处的喘不上气。凌云扬起一张绝望而又凄楚的脸,两眼空落落地望着前面,晦暗的眼眸里似乎已失去了所有的焦距,只剩下飘虚浮渺的一切。
“凌云,你竟然害死了你的母亲,你真是罪该万死——如果你早点死了,也许就不会再拖累别人了,像你这样不祥的人,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他的手瑟索着,倏的抓起桌上的长剑,拔剑出鞘,一道寒光,凄凉的剑刃如秋水一般,毫不犹疑地向自己的颈上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