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不住地坠入意识的黑暗湖泊。
再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什么都没摸到。
本也没显怀,这一遭下来,只能证明他确实有孕。
忧心这孩子的安危,燕珉挣扎着要起身,掌心按在床榻上,柔软又干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裳被换过,自里到外,全都干干净净极为舒适。
但越是精心,燕珉越害怕。
是不是孩子已经没了,才给他这样的安抚?
他欲下床,脚腕上一沉。被体温捂热的脚环终于彰显出存在感,长长的铁链堆在床尾地上,和床柱相连。
略微一动就发出响声,燕珉试着抬了抬腿,哗啦啦的清脆碰撞声刺耳。
像是笼中鸟的放大版脚镣,禁锢着他的自由。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时发不出声音。
不该是这样的。
徐明谁把他当什么?这太荒谬了。
他一动那链子就跟着动,声响惊动了门外的一片黑影。
看影子形状像是坐在那儿的,听见动静,衣摆晃了晃,但并未起身。
她不靠近是最好的,这样的情状下,燕珉草木皆兵。
他并未感知到任何信香,猜测这人兴许是个普通人。
“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沙哑的女音听起来语调奇怪,有些陌生,不像认识的人。燕珉放下心来,结巴了下,脑子里乱糟糟的。
问陌生人孩子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好?还是个女子……
他咬了咬下唇,半天没说话。
在沉默中悟到什么,外面的人了然,“孩子没事。”
燕珉听着,总觉得她情绪不高。
他下意识又捂住了肚子。
果然谁都不喜欢这个孩子吗?他又担心自己有孕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他自己倒是没事,但不好给燕家丢脸。
他有心想问脚上的链子是怎么回事,但过于羞耻,只是轻声道了谢,而后便无话可说了。
徐明水扶着门框,额上有层薄薄的虚汗,手指轻触门扉,极想要推开门,却忍住了。
医官说她现在不适合出现在燕珉面前。
一想到燕珉有失去生命的可能,她心口就难受得厉害。像害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药石无医。
近日进宫时时陪伴女皇的好处与弊端也都显现出来,她快速获得了权力,可砂毒入体,十分难熬。
她本没打算掩饰身份。
砂毒发作之时正在燕珉门口,她取了随身的药服下,疼痛生由筋脉骨髓,站都站不住。
可燕珉发现不是她,陡然松了口气。
徐明柳的问题又在耳边。
徐明水想,她们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呢?
她沉默的举动有些怪异,房内铁链的细响停下,燕珉转身被她的影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这里?”
“……殿下命我来照顾主君。”
“我不是什么主君……算了,你叫什么名字?”
徐明水沉默,并不愿再用假名欺骗他。
燕珉扣了扣手指,无力感油然而生,“既是来照顾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又怎么找你呢?”
“主君需要的时候敲门即可,会有人来。”
“我什么时候能出门?”
从她的话中得出不好的结论,燕珉低头看了眼铁链,暗骂徐明水是真的不做人。
难道真的要将他囚禁起来不成?!
“等医官说主君的身子足够好了,主君就能出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医官不还是徐明水的人吗?
心知从她嘴里挖不出什么消息,燕珉捂着腹部恹恹靠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
徐明水也就这么答着。
宋橙过来的时候,两个人还在尬聊。
燕珉抱怨这院中安静地像个死地,连只鸟都看不见,更别提鸟叫。又说虫鸣也听不见,二皇女府的下人流入市场都会被治虫的班子抢走。
“你……”
宋橙刚要出声,就被徐明水揽住。
徐明水眉目平和,听着小公子娇气的抱怨,眼底盛满细碎的笑意。
她们之间逐渐少有这样平和对话的时刻,于是她便更加坚定了不能让燕珉知道自己是谁的念头。
徐明水从未觉得身边安静,尤其有了燕珉之后,但既然小公子想要,那就给了又有何妨?
“主君喜欢什么鸟?”
燕珉自然不知外面是个什么场景,托腮想了下,也没想出来,便随便提了个要求:“叫声响亮点的就好。”
“好。”
徐明水起身,脑中很快拟定了品种,温和地同人道过别,才带着宋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