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变得漫长许多。
或许是因为心情不一样了。
或许是没有烘托气氛的音乐。
又或者,是车内的我们过于沉默了。
我朝向车窗抱起双臂,索性闭上眼。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他似乎又拉过我的手。
像来时一样,与我十指相扣,一路紧握……
皮卡停在陈嘉奕小区门口,正逢早高峰。
和上班族们在电梯里错身而过,到家后我先进卧室。
换好睡衣出来,睡眼惺忪的陈嘉奕推开对面房门。
“诶?你今天起这么早啊?”她边打哈欠边跟我打招呼。
我没有解释,含糊应声,又问:“你感觉好点没?”
“好多啦!这一觉十几个小时,可真舒服……”陈嘉奕抡了下膀子,看起来精神确实好了很多,“我跟我们老板说我迟俩小时,咱们下楼吃早点去?”
我摇头,拿过桌上的杯子:“我还想再睡会儿。”
“奥,那你睡吧。对了,夏叔昨晚过来干嘛?你们没怎么着吧?”
接水的杯子顿住,我很慢地眨了下眼,记忆翻涌:积怨已久的争吵,丢失的白猫,救猫的男人们。
十指紧扣的夜车,黑潮翻涌的海水,以及男人潮水一般的眸色。
他近乎灼人的体温,粗暴又温柔的手,以及那个绵长的,让我心潮泛滥的吻……
“没有。他呆了会儿就走了。”我淡淡道。
是的,我又在说谎。
但昨夜的一切那样光怪陆离,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啊……
倒进软绵绵的床榻里,我强迫混乱的头脑停止思考,强制睡眠。
思绪与意识缓慢消散之际,男人的声音于耳畔低低响起:
希望夏乔,天天开心。
枕头在睡梦里被点点濡湿。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原来,我一直都不快乐。
**
陈嘉奕的病好后,很快又切回996搞钱模式中。
我的生活也一如既往。
混乱的作息时间,骂骂咧咧对付生怕我们暑假太舒服的领导,其余时间便做一条躺平的咸鱼。
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除了每次打开微信时,会下意识地瞟一眼他的头像。
黑色抹蓝的头像在列表中逐渐沉底。
这几天,他一条消息都没给我发过。
这不正好吗?
我对自己说。
在这场成年人的声色游戏里,我想敞开的只有身体。
却偏偏让他先叩开了心。
是我犯规了。
警告的哨声是从何时响起的呢?
在他与我肌肤相亲时?
在他用食物喂饱我的胃,胀满我心房时?
在我们第一次四目相对时?
亦或者,当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切就失控了。
什么时候犯规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现在到自罚下场的时候了。
指尖拉开菜单,跳出红色的“删除联系人”。
过了很久,还是没能摁下去。
最后我叹了口气,删除掉聊天记录。
男人的头像消失在聊天列表,我心巢的某个地方也陷下去一块,空落落的。
摇摇头扔开手机,我将被子扯过头顶,在缺氧的黑暗中陷入昏睡。
再次醒来时,天色灰蒙蒙。
窗外水声淅沥。
又是一场没有预告的夏雨。
我起床踱到阳台,打开窗户。
潮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夏天的雨为什么是热的呢?
黏黏腻腻地扒在皮肤上,又一点一点渗进毛孔里。
不知不觉间,心脏都被密密麻麻地包裹。
几欲窒息。
却又不舍这份温热。
这种感觉,很像他。
像我靠近他时一样……
哗啦——
雨骤然大了。
哗然雨声间,男女清脆的说笑很突兀。
我垂眸,看见一对小情侣正往对面楼里走。
高大的男孩一条胳膊紧揽怀里的姑娘,另只手撑着的伞也完全偏向她。
冒雨约会,他们衣裙尽湿。
看不清脸,也能感知他们的满足和快乐。
哗啦啦——
雨更大了。
成柱的雨在水泥地上不间断地砸出水坑。
我连忙关窗,但还是被雨水扑了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