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宣心下吃惊,面上却饶有兴味地‘哦?’了声,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水廷,挑着眉毛等下文。
水廷盯着他看了一会,低声道:“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要留下槐花,留她一辈子。”说到这里,他眼里的恨意把衡宣吓了一跳。
水廷忽然泄了气,脸上的颓丧毫不掩饰,眼里渐渐积了泪,“我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可是又拿她没有办法。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
衡宣心里说不出是惊还是喜。殿内阴凉舒适,可后背却生出一层汗来。他犹豫了一会,说:“我,我不太明白。女主并没有厌弃你,她明显就是不知道去侍奉山神意味着什么,你又何必?”
水廷苦笑,“她给你们四个安排出路的时候,我还没明白她真正的意思。然后又给我安排去处……,我才明白。我竟然一直自作多情,以为她对我多少有些情意……呵呵呵……连她的义兄都不如。若可以吃了她,我一定会把她炖煮了。”
他的语气虽然淡淡的,最后一句话却让衡宣心头火起,不悦地说:“大哥打住。你一直说女主会离开婳国,我不是很明白。她若思念天策王家养父母,完全可以接过来侍奉,婳国上下不会有微词。”
水廷怔怔地盯了衡宣一会,对方眼都不眨地与他对瞪。好一会,水廷移开眼神说说:“槐花没办法在一个地方长呆,她需要不停地换地方。”
“啊?”衡宣皱紧眉头,半信半疑。
水廷无奈地笑了笑,“你不必怀疑我的话。连峾对槐花的希望还没升起,就已经失去了。他不会跟我合作的。易垚现在仍然最忠于女王,我不敢找他。湔卜太迷恋槐花,且心思浅,不是最佳人选。所以我只能找你。槐花留下,对你们百利无一害。只要你的手段隐秘,槐花不会对你有什么动作的。
你可能会失去槐花对你的怜惜,我能拿出来交易的,是我自己的命。共同目的:留下槐花。接受吗?”
衡宣吸口气,思考了一会,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刺杀你,引起女主的不忍?最后,女主离开时带着你,我还是什么也留不下啊。”
“只要你让我活着,我就不会让她走。她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她!”
衡宣看着面色灰败的水廷,不知该不该信他。他心里焦躁不已,站起身,踱了几圈,“我想想吧。”
槐花从女王处回来,都是先到水廷住的偏殿看看,每次都吃闭门羹。几天后,槐花带着易垚和几个侍卫回经南阙殿的途中,远远看到水廷站在水塘边。她疾步过去,想跟他说两句话。
忽然“嗖”一声,一个物件从背后飞来,砸中了水廷的膝弯处。他痛呼一声,落了水。
槐花惊叫一声,急忙跑过去,跳进水塘,搀起了水廷。
他的右腿无法站起,被扶起后,一看是槐花,一把推开,站立不稳又摔倒,一身的泥水,狼狈不堪。
易垚和一个侍卫把他搀到岸上。槐花抽冷子撩开他的右腿裤管,看到膝弯处鼓起了一个大包。
水廷粗暴地推开槐花的手,把自己的裤管往下放,一抬眼,正对槐花的眼,顿时惊住:她的眼里竟然含了泪,心痛的表情毫不掺伪。
他心里一痛,愣怔当场,极力抑制住想弯腰安抚她的冲动。
易垚绕了一圈,走回来,对槐花说:“找不到痕迹。”
槐花站起身,神色疲惫又悲伤,望天半晌,长叹一声,默默地走了。
槐花让侍卫送给水廷的药膏被退回来,她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还是呆呆地站在廊下,望着远方。衡宣有些焦躁,走来走去的。连峾若有所思。湔卜担忧地看着槐花,不敢出声。
晚饭时,槐花直接让人把晚膳摆到了水廷的偏殿内。或许是因为受伤不舒服,水廷没有起来赶人。
坐下后,湔卜从身旁的食盒里端出一盘熏肉来,放到了水廷面前,说:“大哥,这是我三舅昨天派人送给我的,他亲手熏的黎鸟肉,味道极好。尝尝吧。”
水廷淡淡地点点头,伸出筷子去夹。
坐他旁边的槐花,忽然疑惑地吸了吸气,从水廷手里拦下肉,放在鼻子前又使劲嗅了嗅,问湔卜:“这次的熏肉放了香料?”
湔卜坐直了,紧张起来,“有何不妥吗?我不知道三舅放了什么。”他脸色煞白,手哆嗦着拿起一块肉,就想往嘴里送。
槐花打掉他的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肉,品了品,吐掉,说:“青玄的供给不如我们殿。她的二夫作为长辈,总给你送东西于礼不合,以后不要再要了。”
槐花端起熏肉,离开了饭桌,就这么走了。易垚立刻跟了上去。
湔卜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又不敢哭出声,哭得一抽一抽的。水廷默默吃着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连峾拍拍湔卜的肩膀,站起身也跟了出去。衡宣狠狠瞪了水廷一眼,柔声哄湔卜。
槐花把熏肉扔给一只猎狗。狗吃后不久,开始狂躁不已,然后抽搐、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