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半人高的铜制瑞兽麒麟摆放在正中,口衔海碗大的鎏金球 ,白色的细烟自鎏金球中飘出,香味倒不腻人。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安。”谢宜跪在地上,叩首时步摇上的白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晃。
“起来吧。”谢霁放下手里的朱笔,将目光投向自己七年未见的女儿身上。
谢宜扯了扯嘴角,压制住眼中的寒意,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恭敬和煦些。
“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谢霁感叹道。
他走到谢宜面前,话中似有歉意,“这些年是父皇对不住你,让你在冷宫受苦了。”
“莫要这样说。父皇,你也是遭人蒙蔽。”谢宜定眼看向他,话里带了些探究:“儿臣想,若是父皇早知真相,又岂会让师家蒙难,母后枉死。”
谢宜八岁被囚,七年来,谢霁对她不管不顾,如今倒是想来当个慈父了。
她可不信,当年师家之事,谢霁的手会是干净的。
“自然。”谢霁神色自若,“时候不早了,先陪朕用膳吧。”
用膳间,谢霁提到,为迎接她出冷宫,三日后设了宫宴。
谢霁:“朕已经命人在城外西山为师家众人修建陵墓,半月就能建成,到时候朕会随你一起去祭祀。”
所谓抚恤先灵,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人都死了,还会在乎这些?
谢宜:“师家蒙冤,陷害师家的人,父皇打算怎么处理?”
谢霁抬头看向她,嘴角含笑,眼神却幽深得可怕,即便他此时穿着常服,没有金黄龙袍加身,没有头戴十二冕旒,迎面而来的帝王威压,仍旧让谢宜颤了颤。
谢宜紧握银筷,听见他说道:“齐国公苏笃当年督查不力,朕已经降了他的职,户部尚书林渡陷害弘国公、贪污纳贿,朕已下令,秋后斩首,家族男子皆流放,女子没为官奴。”
谢霁亲自夹了一块鱼,放在她的碗里,问道:“宜儿,可还满意?”
“儿臣都听父皇的。”谢宜指尖发白,强咽下那口鱼肉。
翌日早上,谢宜坐在门前长廊的椅子上看书,她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籍,却是识得些字的。
冷宫里没有书卷,没有笔墨纸砚,乐舒以沙土为纸、树枝为笔,教她读书写字,也会凭着记忆给她说一些典籍故事
宜华殿内的花草树木都是匆匆新种的,树根上都是新翻的土,还需要宫女太监每日按时浇水,仔细照料。
“乐康公主到!”
高亢的声音传来,正在做事的宫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跪拜成两列。
听到声响,谢宜看向门口,先进门的是两个提着鎏金镂空香炉的宫女,之后才是身着华服的乐康公主。
“公主万福!”
“都起来吧。”
她直径走向谢宜,“多年未见,皇妹怕是不记得我了。”
谢宜坐着未动,只是将书卷放在一旁,仰起头,注视着她。
乐康公主谢昭,是皇帝和苏贵妃的女儿,皇帝无子,最宠爱的就是乐康公主。
谢宜是嫡公主,她重获封号,出了冷宫,按理各宫各院的妃子公主都应该前来祝贺,只是皇帝的态度晦暗不明,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谢昭倒不在意这些,她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到谢宜面前。
谢昭身边的宫女见谢宜依旧自顾自地坐着,提醒道:“久安公主,你还不起身向我们公主行礼吗?”
闻言,谢宜笑了笑,反问道:“同为公主我为何要向她行礼。”
宫女一顿,继续说道:“长幼有序,自然该是久安公主向我们公主行礼。”
“哦……”谢宜拖长了声音,“我长时间待在冷宫里,早就忘了规矩。所以皇姐今日到这来,是为了让自己的宫女教我规矩?”
“啪。”刚刚说话的宫女挨了一巴掌,立马跪在地上,颤颤道:“公主……”
谢昭收回手,冷声道:“主子还未说话,你开什么口,下去,掌嘴二十。”
被打的宫女脸上浮现出红痕,谢宜的眼神落在谢昭的手上,手如柔荑、白如葱根,这般细手,劲倒是挺大的。
谢昭转头对她说话,又恢复先前的柔声,“皇妹莫要在意,不过是个不懂规矩的宫女。”
谢宜不想搭理她,又拿起了书卷。
谢昭也不恼,只是问道:“皇妹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想我和皇姐没什么好聊的吧,若皇姐实在想进去坐坐,就自己进去坐吧,我就不奉陪了。”
谢昭吸了口气,耐住脾气,说道:“不进去也行,我们就在这说说话。我今日是来祝贺皇妹的,带了点小玩意来。”
身后的宫女呈上一个螺钿红漆盒,谢昭打开盖子,拿出里面的东西来,是一面比巴掌略大的铜镜,镜子倒不稀奇,只是镜边上镶嵌着四颗漂亮的猫眼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