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鹊躺在槐树下,一手捂住双眼,遮挡刺眼的日光。
她好多年没梦到自己三四岁时的事了。
三年大旱,千顷良田上颗粒无收,土地龟裂,就像行将旧木的老者毫无生机的皮肤。
饿殍遍野,泥土,树皮、草根,早已被如蝗虫过境般的饥民啃食干净。
她似乎很饿,迷迷糊糊地趴在一个瘦骨嶙峋的肩头上,那是一个饿的皮包骨头的少年,背着年幼的她。
再次醒来,她感觉到背后的灼烫,听见汩汩水沸的声音。
“叫你发疯,叫你不撒手。”一群饥民围住少年,像几只恶狗争食时急红了眼,发了狠地踹着少年。
胃里的苦汁吐尽,小腹抽搐,腿也被打折,少年手中死死拽着那人的脚踝。
被拽着走了几步,地上拖出一道鲜红色的血路。
那些人越来越近,她似乎很害怕。
少年被踹开,砰的一声撞到路过的马车,车轮停下。那些人大笑着露出满口黄牙。
“阿兄!”
梦在这里戛然而止,沈惊鹊痛苦地揉了揉眼睛,抬起手,阳光从指缝间透下。
耳尖微动,窄袖晃过,转手间抓住一块朝她脑袋飞来的石块。
东伯见沈惊鹊躲过,也不在乎地开口道,“身手不错嘛,小心着点儿,哪天缺胳膊少腿了,别怪我们不带上没用的拖累,就像你那个命不好的兄长。”
沈惊鹊沉默着,慢慢戴上面具。
桃枝横斜,竹窗半支,一道剪影映在微微泛黄的窗纸上。
嬴措放下手中书卷,倦怠地用指尖轻揉眼角,后院的人声穿过窗棂下的虫鸣传进屋中,他微微皱眉。
曾经那个少年满身血污,脖颈上的勒伤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车边的侍从用力想将他拉开,却没想到这看似瘦弱的少年手使劲地拽住车轮,手指抠进木缝,鲜血一滴一滴溅红了官道上的泥土。
车前侍卫扬了扬手,马夫策鞭,服马长嘶。少年不撒手,车轮滚动,从手指上一点点碾过,似乎传来骨碎的声音。
少年面无血色,嘴里呜咽。侍卫为他眼里的狠劲与倔强所惊。
“公子……”
车厢里半大的男孩放下笔,小手拨开珠帘。
沉默的片刻,侍卫会意,拔出佩刀跳下车。
少年脸色不变,只是带上了几分不属这个年纪的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