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歇(1 / 3)

待众人回到寨中,已是月上中天。

许是为寨中妇孺打动,又或许是洛姝一席话说得奏效,那陈姓巡抚沉吟片刻,允他们先回寨,还送了些食粮器物与他们带回。

李晋忠惊魂未定,直直走进大堂在三角椅上坐下,双目空洞看着一箱接一箱的货物被搬进堂内。

寒气砭骨,他恍若未觉。

洛姝与谢尚渊一道进门,看见的便是李晋忠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采樱和李穆风依偎在父亲身旁,三人俱是无言。

邓大洪即将伏法,他为何还是满目愁容?

“李叔,你肩上伤可要紧?”

官兵那一棍结结实实打下来,看他反应定是痛极了的。

柔和的女声褪去冷硬的外壳,如流水般缓缓划过人心。

李晋忠循声向洛姝望过去,见她如月般皎洁的面庞因吹了冷风冻得发红,关切地朝他看过来,似秋霜褪去,露出一颗饱满的鲜果来。

他难以忘记江心那一幕。

西江水潺潺,周遭所有的声音都同他的心一样沉进江底,唯有她上前几步,所过处如月生晕、花堆雪。

在他百口莫辩、心如死灰之时,她站出来,寥寥几语便令官大人哑口无言,那样坦荡。她甚至早便想好应对之策,在他六神无主之际着人回寨搬救兵、博同情。

再看与她并肩的谢念殊,他是郎懿寨中的人,会留下来帮他,也是因着阿苏的缘故。

若无她,今夜众人只怕免不了牢狱之灾。

或许自王曲安身死,而她神情淡淡说出“李叔,你可如愿”这句话时,他便再也不能只将她当养女阿苏看了。

他哑着嗓子,艰难吐出一句,“多谢。”

他语气生分,洛姝神情僵硬了一瞬,压下心中异样,“李叔何必言谢?勿再多想,早些歇下吧。”

“阿苏,我心难安!”李晋忠红了眼,将心中忧虑倾泻而出,“邓贼被抓,我却全身而退,逃得过官府却不能摆脱郎懿,仍不得善终!”

原是忧心此事。

邓大洪所领的百余人在江心倶已战败被捕,连西岭都搭了冒进之徒进去,北冥山寨却是未折一人,心忧也情有可原。

洛姝与谢尚渊对视一眼,“李叔不必烦忧,我观那陈大人雷霆手段,应是铁了心要来除匪,郎懿之徒嚣张不了多久。”

“绝无可能!”李晋忠站起身来,向前踏出几步,摇摇欲坠,“郎懿盘踞多年,权势滔天,官府无道,除掉他根本不会这样简单!”

否则他何至于被逼到落草为寇这一步?

“从前官府中人也并非没有来过,回回清缴,都是不了了之,官兵离山后,郎懿之众只会更加猖狂!”

他们这些普通山民期望次次落空,是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样心灰意冷的境地的。

重蹈覆辙,只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懂他这份绝望。

洛姝看李晋忠忆起过去神色痛苦,思及四山集会郎懿的惺惺作态,再想到他与洛惇谋士暗中往来,眼神一暗。

咽下自己对陈镇南的偏信,她思虑片刻,正要说话,就听见角门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咳嗽声。

几人都往角门边看去。

就见穿月牙白长衫男子出现在门外,行动迟缓、攀着门框,好似忍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能看出他竭力稳住身形,如孤松般傲然挺立,然他双颊微红、发丝凌乱,又削减了几分疏离感。

李晋忠回首大惊,连忙迎上去,“小兄弟怎出来了?”

来人正是时歇。

洛姝思绪被打断,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一日不见,他何时竟能起身了?

就见时歇往一旁躲闪,又轻咳几声,“时歇失礼,我大病初愈,大当家仔细染上病气。”

李晋忠收回伸出去的手,想起自己刚从江上回来,不由后退几步,“是我要离你远些才是。”

说着吩咐李穆风去拿件棉衣,又请时歇过来坐下,给他倒了热茶。

做完才又问道,“晚间天凉,小兄弟何故不歇着?可是后院动静太大,将你吓着了?”

洛姝拢袖站在桌前,看时歇身上颇为干爽,也不似伤口崩裂,只是穿得这样少,像是因事急忙出来的。

等着时歇回答。

男子声音温润,恭敬低着头,“时歇在后院听到议论声,隐隐听见‘官府’二字,才着急出来询问,可是北境巡抚陈镇南陈大人到了?”

李晋忠疑惑道,“正是……”

洛姝忽有所感应般眨了眨眼。

时歇抬起头,“真是陈大人吗?敢问陈大人往何处去了?”

李晋忠疑惑更深,摇头道,“不知,只是今夜在江上碰见。你问他做什么?”

就见时歇松了口气,语气颇为欣慰,“承蒙大当家悉心照顾时歇几日,时歇也不隐瞒。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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