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据扁扁嘴:“我想过的。想过让去病表哥帮忙,或者同母后舅舅借用人手,自己先查一查,等查出东西再禀告父皇。”
刘彻眼珠动了动:“为何又改变主意?”
“如果我的猜测为真,那么此事极为严重,牵扯极广,我怕自己处理不好,恐打草惊蛇反倒坏了大事。
“不论是求助去病表哥,还是母后舅舅,自然都比不得父皇。她又日日同我们处在一起,甚至时常能接触到母后。若她伤到阿姐、伤到母后怎么办?
“我虽然担心自己猜错会害死她,但更怕因为一时心软酿成大祸,到时候不但可能让其危及阿姐母后,还会让父皇焦头烂额,甚至引发更为严重的后果。”
刘彻愣住,从前他觉得刘据性格太温和,少了几分刚硬,担忧其过于良善心软。此刻才发现他的温良亦是有杆称的。他有自己的思量,分得清亲疏,辨得明轻重。
刘彻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道:“朕且问你,倘若没查到确凿证据,你心中怀疑可会消除?”
刘据想了想,肯定摇头:“不会。”
说完他身形一顿,转而道:“我明白了。”
而明白什么,父子俩都懂。明白当事涉大局,后果严重之时,“宁可杀错,不能放过”亦有其道理。他们终究要首先确保自身的利益。
刘据神色略微复杂,或许内心仍有挣扎,但他没有再问,便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条件允许时给予温良与慈悲,条件不允许时亦能狠下心当舍则舍。
刘彻嘴角勾起,眼底浮现隐隐笑意,他开口道:“朕暂时不会动她。你也不要动,回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发觉。能做到吗?”
“能。”刘据点头,“我来的时候她便在场,所以我说我来找父皇换马车。”
刘彻:?
刘据将事情原委道出,刘彻眼底笑意更大了:“聪明。”
“那父皇是不是要真给我换辆马车比较好?”刘据眼珠骨碌碌转动,小心思显露无余,“毕竟虽然是诓她的借口,但后续也得圆过去才能让借口显得更逼真。”
刘彻面不改色:“你可以说朕不许,照样能圆过去。”
刘据:……父皇,你这样就不可爱了。
刘彻呵呵,“父”心如铁,不管刘据怎么说就是不答应。哼,还高端大气上档次呢,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不是?
刘据只能作罢,耷拉着脑袋,焉哒哒,宛如被雨水浇败的花,连声音都丧丧地:“行吧。”
转而又问:“不动她,阿姐那边……”
刘彻轻嗤:“既已对她疑心,知她很可能是探子,朕还能让她伤了人?”
对于自家父皇的本事,刘据是信得过的,放下心来。事情办完便准备屈膝告退,刘彻却叫住他:“没其他要问的了?”
刘据:啊?还有啥?
“你不好奇朕为何不抓她审问?”
刘据随口回答:“这不很明显吗,放长线钓大鱼啊,还需要问?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引我去假山群,想不通即便我与王夫人都出了事,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但如果真是她所为,那么这件事定然还有别的隐情,当初抓到的阿玉就只是替罪羊。
“阿玉什么都认了,半点没喊冤。可见她是自愿顶罪的。她或许也是对方的人。一个她,一个阿玉,这就俩了。既然能有她俩,为什么不能还有别人?
“现在动她只会打草惊蛇。不如装不知道,暗中盯着她,借由她摸清她们在宫中的所有布置,拿到刘陵出手的全部证据,甚至是抓到淮南密谋的确凿把柄。”
刘据说的理所当然,无比自信。没错,就是这样。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虽然电视剧的情况跟他们不太一样,可套路是相似的,搬一搬套一套就行。
刘彻心头狂跳了一下,眸光再度微闪。
他的目的确实如此,淮南王为诸侯,不能师出无名,也不能仅凭分析与猜测。可一旦他有铁证,就不只是消减封地了,可以彻底拔掉淮南,还能借此力挫其余诸侯。
小家伙果然聪慧且敏锐。
刘彻思绪转动,想了想,言道:“事情既是你发现的,你不妨管到底。”
刘据:嗯?
“放心,朕会做好布置,不会让她脱离掌控,所以你只需按照自己的方式如之前一般多观察多思量就可以。”
刘据:哈?
不等他开口,刘彻又道:“你若是对刑测侦缉之事敢兴趣,可与廷尉多交流。张汤便是不得闲,还有旗下属官。廷尉府的案卷卷宗,你也可多看看。”
刘据:啊?
刘彻一句接着一句,刘据听得全程懵逼,完全不知道自家父皇从哪看出来自己对刑侦感兴趣。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反驳一二,刘彻已经潇洒挥手:“行了,就这么着,退下吧。”
当即拍板,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