剂帮住下无法达成自己预期的效果。而这时姬藏玉已经俨然要睡着了。他似乎完全不怕雅莱丽伽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的脑袋送出铁栏间隙。
这时从走廊深出的牢房里传来一些喃喃的语声。雅莱丽伽警觉地竖起耳朵,听出那并非狱卒们的脚步,而是被枯叶夫人夺走眼睛的僧侣们在说话。他们并非互相交谈,只是在念诵某种经文。雅莱丽伽听了一会儿,大略知道他们侍奉的是护佑某片特定区域的林神。
那解释了枯叶夫人为何想要他们的眼睛。在姐妹会的传统中,女巫们会去接近乡民,用巫术帮他们治病或受孕,有时甚至是控制天气和农耕,作为报酬她们有时会要走村民的孩子,养大后当作自己的侍女或奴隶,有时则要眼睛、舌头或耳朵,风干防腐后挂到野地中。通过这种巫术,她们将极大地扩展自身的监视范围。
雅莱丽伽猜测那是枯叶夫人的目的,可仍然有一些疑惑未能解开:巫术是重视血统的力量,而此前她从未听说朵灵族里出现过女巫,那就如同一个节肢意识群里出现了神谕歌者般不可思议。从乌头翁到枯叶夫人,她隐隐感到静默学派第二峰的领袖团体中充满了反传统分子。
僧侣们还在念诵祈祷的经文,请求他们所信仰的林神为他们解除伤痛,重拾光明。他们的声音充满了宁静和虔诚,仿佛忘却了现实的苦难,而雅莱丽伽却知道真相的残酷:覃犸是狱卒们众口称道的猎手,他在劫掠后从不留下任何供人追踪的线索。那意味着无论他们如何祈祷,那位林神都绝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它还没有被覃犸消灭的话。
雅莱丽伽从未想过要祈祷。福音族把至圣福音称为“母神”,那只是一种基于事实的描述,却从未建立过任何神庙与宗教。理由清楚明了:“母神”不会回应他们的任何请求或献祭,只是纯粹地执行着自己天然的使命。即便维拉尔真的让一个至圣福音降临此地,它绝不会对雅莱丽伽有丝毫的偏爱和怜悯。
“母神”不是母亲,而是造物主。雅莱丽伽在这阵思绪里陡然感到一丝酸楚。姬藏玉正半梦半醒地在她身前抱膝而坐,无论他实际上是什么,那种姿态都令雅莱丽伽联想到孩子。而她几乎已经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抓着姬藏玉头发的手失控地抖动了一下。对方被拉扯的力道猛然惊醒,诧然地回头望她。雅莱丽伽马上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天花板。
“你的头发很难弄。”她说。
姬藏玉应了一声:“那不弄了。”
雅莱丽伽没打算放过他。她又装作无意地问:“小冠是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让姬藏玉很不高兴。他一声不吭地跑到另一个角落睡下,把脑袋顶着墙使劲蹭了几下,刚梳好的头发马上又变得乱糟糟。
雅莱丽伽挂在嘴角的微笑顿时消失无踪。她不能容忍自己的成果付诸东流,立刻走过去重新给他梳理。这一次姬藏玉表现得很不配合,总想趁她暂停的机会溜到别的角落去躲着。当雅莱丽伽再次帮他弄得整整齐齐时,他们已然把牢房的四个角落全兜了个遍。
这下雅莱丽伽终于相信对方出现在自己的牢房里并非本意如果姬藏玉能自由进出不同的牢房,他现在肯定已躲到她完全瞧不着的地方。
她不允许姬藏玉再次毁掉自己的努力,因此要求他不得让脑袋着地或挨墙,直到下一次和枯叶夫人谈判。姬藏玉不满意地冲额头吹气,把几根碎发吹得一扬一扬,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报复性地占领了原本属于雅莱丽伽的地盘,拿垂在地上的锁链当枕头睡觉。
雅莱丽伽忍了又忍,最后拽动锁链,把他拖到自己旁边。
“你可以睡在我腿上。”她对姬藏玉说,“别压着那根链子,那会影响我移动。”
她的说法显然自相矛盾,可姬藏玉倒也没有质疑,他直接往旁边的地面一滚,依然背对着她,还用双手挡住耳朵。
“光头念经。”他闷闷地说,“吵。”
这次雅莱丽伽终于决定随他去,她用手摇着铁链玩,唱起了一首记忆里留下的摇篮曲,以此盖掉那些僧侣们不知疲倦的诵经声。很快她和姬藏玉都睡着了。在梦中,她依旧漫步在自由而无尽的荒野里,从某片乱石间拾起了一只山雀。
那只山雀对着她鸣叫,发出的声音却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嘶力竭的哭泣与一个苍老急切的说话声。她的梦幻随之结束,在那愈发嘈杂的骚动里睁开眼睛。
枯叶夫人来了。她的身边跟着乌头翁和狱卒们,距离最近的萨缇手里还抓着一个大肚子女人的头发。这会儿那妇女已然半死不活,犹在用撕裂的声音嚎泣哀求。
“我已考虑了你的要求,孩子。”枯叶夫人在牢外说,“那并非全无可能,但你必须证明你自己。”x:/x
萨缇把抓来的孕妇掼到地上。那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雅莱丽伽感到自己的背脊本能地紧绷了起来。
姬藏玉比她醒得更早。他站在牢房边,正好隔开了雅莱丽伽与枯叶夫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