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周妤解释过“提醒”是什么意思。
“你们怎么还在背地里说我!”
周雨没有理会他的谴责。他又自顾自地想了一会儿,终于确定周妤再没说过别的什么。因此,她当时所说的“提醒”没准就是那两本吓人的书。
“连你都闹不清楚她在想什么。”罗彬瀚无可奈何地说,“我看这个事情是永远都不会搞明白了。”
“石颀还好吗?”周雨问了一句,然后起身去了厨房。罗彬瀚本能地跟上去观察情况,好在周雨只是要拿热水壶烧水。“她一年前刚从外地回来,样子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我猜她有很多顶帽子。”他顿了顿,考虑着要顾全别人的隐私,但周雨毕竟也不是外人,“她好像正在参与相亲。”
周雨平淡地答应了一声,仍然专心致志地盯着电热水壶。罗彬瀚还想再描述几句石颀的现状,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什么可说的。在那嘈杂的市场里,或在光线昏暗的茶室中,他脑袋里始终都转悠着各种各样的念头。交谈时他出于礼貌而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周围,却根本没把有意义的景象看进心里去。当他想说一说石颀的面貌比之十年前有何改变时,才惊觉自己竟然半点也讲不出来。
他只记得石颀那顶别致的帽子,却不记得帽子下的脸庞是怎样的。可石颀不可能一直戴着帽子,至少在室内肯定得脱下来吧?她当时留着什么样的发型呢?似乎是深色的直发。长短?至少不是特别短,短到显露出特殊个性的那种。其他细节一律失散了。现在他回忆茶室里的情形,只能想到暗金色灯光在茶水中流溢的倒影,还有篆香焚烧时升腾起的烟雾,雾中有股桂花和松针的气味;石颀的形象隐没于灯光和香雾之后,尽管两者其实是她所座处的背景,她本人却被完全压过去了,只剩下一个淡薄如夕阳的剪影。在那样的环境下,要是不使劲瞪着眼去看,就没法辨清一个人的长相,可要是如此认真去盯着一个不太亲密的人,就难免会显得相当粗鲁了。
“她简直像个隐形人。”罗彬瀚忍不住喃喃地说,“比你要隐形得多了。”
周雨不明所以地提起热水壶。他大约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隐形人,只不过在他该在的位置上罢了。而就像罗彬瀚预料的那样,他烧这壶热水是为了给他们俩泡速溶咖啡。这倒是一件从来不会出差错的事。
等咖啡端到客厅,他们也就把石颀的事情放到一边去了。罗彬瀚看着自己的饮料,立刻就想到了那位更加紧要而令人迷惑的人物。
“我这周二还看见了‘枪花’的店主。”他随随便便地说,“你应该知道‘枪花’吧?就是陈薇住过的地方。”
周雨端起杯子的手顿了一下。“你去那里了?”他用有点奇怪的语气问,“为什么会想到去那儿?”
“就是突然想去?”罗彬瀚说,“人偶尔就会想往稀奇古怪的地方看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碰见了‘枪花’的店主,他手里还拎着鸟笼子。”
说到这儿时他停下了,等着看周雨会有什么反应。后者缓缓地放下杯子,好像忘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过了几秒,周雨说:“是我拜托他照顾的。”
“你已经认识他了。他还给你送过咖啡,是不是?”
“…嗯。”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罗彬瀚不满地问,“你知道他可能也是个外星人吗?还是特别危险的那种?”
周雨果断地摇了摇头。他的否认叫罗彬瀚心里舒坦了点。至少在这方面,周雨并没从陈薇那儿知道比他更多的秘密。他带着点好奇打听:“你在他那儿买咖啡有什么原因吗?”
“…因为是陈薇介绍的。而且,难得愿意帮我照顾鹦鹉。”
“那儿的咖啡口味有什么特别吗?”
“普通的饮料而已。”
“这人平时对你态度怎么样?”
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周雨。罗彬瀚发觉他竟然在绞尽脑汁地思索。“不算很密切,”他迟疑着说,“普通的相识而已。”
“他没对你摆脸色吗?”罗彬瀚问,“任何难听的话?给你翻白眼?一次也没有?”
“…他对你这么做了吗?”
“我看他恨不得揍我一顿。”
周雨又一次摇头。这次罗彬瀚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但周雨很快说:“那个人不太擅长和外人交际,所以吓到你了吧?”
“我可不觉得是这么回事。说起来有点邪门儿,我真的觉得他挺恨我的。”
周雨仍然不把他这个敏锐的判断当作一回事。因此罗彬瀚只得详详细细地讲了那晚上的偶遇。他跳过了安东尼·肯特,还有那店主与他接触时他所感到的东西,因此实际上他能说出来的内容极为有限。等他说完整件事,周雨的态度已经从原先那种迟疑变得相当从容自在,慢吞吞地喝起他自己的咖啡。
“这么说来,他只是不高兴你的态度而已吧。”
“我的态度怎么了?”罗彬瀚反问,“我做了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