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永顺帝下了朝便回到皇后的凤栖宫中。
“去请太子和太子妃。”
他思索半晌,摸着下巴,扭头又跟风皇后询问道:“煜儿可好些了吗?”
“圣上放心,宫里的太医也去瞧过他了,煜儿已无大碍。”风泠生怕清怀王的伤势影响他在帝王跟前露面的机会,连连拉住永顺帝的手,急不可耐地回答。
“嗯”,他顿了顿,对内侍继续吩咐:“那就一并请来凤栖宫。”
贴身伺候的宦官弓着腰身退出大殿后,风泠的眼睛转了转,款款起身来到帝王的身后,柔若无骨的柔夷攀上他的双肩,轻重有度地捏按了几下。
目光寻找了一圈,试探般开口:“后个儿就是除夕了,宫里的宴会......”
“朕正要说此事。等人都到了,朕自有安排。”
约摸过去了半炷香的时间,宦官领着清怀王先一步进来。
绛紫色的缎袍被打理的很平整,奈何苏煜鬼门关走一遭,身形消瘦了不少,缎袍裁剪得再合身也显得衣服松松垮垮。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尾音未消,轻轻的咳嗽声紧接着响起。
“免礼,煜儿快坐吧!”风皇后心疼地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止不住的关怀之意。
凤凰软榻之后,夏嬷嬷赶走服侍的宫女,默默拍了拍她的后背,紧紧扶着她坐下。
望着自己照看大的皇子变成如今的情形,嬷嬷的心里也是万般复杂。
三皇子打小机灵,身为继后嫡子,他懂得两任皇后间的恩怨,于世人面前总是不争不抢的性格。
老妇垂下眸子,凌厉阴狠的光芒顷刻划过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浮想前朝的局势。
此番遭此一难,太子一派定会趁机扭曲他受伤的事实经过。
怕是会多少影响先前积攒的好名声。
老妇的眼珠子一转,一眼就教人看出来她心怀鬼胎。
侍女拂忧微微颦眉,低着头奉上新煮好的热茶,一并送来的还有清怀王少时喜爱的点心。
雾气氤氲,茶香徐徐溢满整间殿宇。
苏煜盯着那碟子软糯糯的水晶糕,温润的俊颜展露一丝虚虚的笑意。方拈起一块糕点塞进口中,外头就传来了宫人的问候声。
“参见太子、太子妃。”
他抬眸望去,面上笑意更浓。
正前方,殿门敞开,阳光探入华贵的主殿内。
经窗户筛过的光线分散而柔和,稀碎地铺在地面上,桌椅拉长的影子因光斑变得模糊而残缺。
携手而来的夫妇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默契十足道:“见过父皇。”
“娘娘安好。”
安好?
风泠的嘴角扯了扯,半笑不笑的样子有些僵硬诡异。“太子和太子妃许久不来凤栖宫了,赶紧都坐下吧。”
她恨铁不成钢似的瞪了一眼风回雪,像在埋怨她毫无作用。
进东宫以来,她这位好侄女可从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传出来。
真是白费风家一番折腾!
几人虚情假意寒暄了几句,永顺帝见场面越说越冷淡,顺势放下茶盏,故作随口一问:“安阳呢?”
“回圣上,公主在太后宫里,与福宁郡主一同陪着太后说话解闷呢!”
“嗯。那丫头前些年总往宫外跑,这时候是该好好收收心,毕竟她也快及笄了。”
帝王的语气含着一丝感慨和满意,使得风泠和夏嬷嬷皆是一怔。
小心翼翼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风泠身子前倾,凤钗随动作叮叮作响。
“圣上可是有话要和安阳说,不若臣妾让嬷嬷去叫她回宫?”
“不必寻她,朕与你们商议便是。”
“前些日子,南境的守城将领在边陲小镇发现了越国人的行踪,看谈吐衣着——”永顺帝不紧不慢扫了眼太子和清怀王的神情,“无疑正是越国皇室。”
“就在昨日,南境上奏称,越国那伙人来自他们的皇城,其中更有他们的使臣身影。行迹暴露后,越国使臣递了皇室的信来,意欲与我朝商定边境的事宜。”
三言两语说了个大致,苏煜的手指搭在圈椅的侧边,白玉竹骨般的指节有规律地触碰一旁的矮桌。
杯中茶水因他的力道荡出一圈圈涟漪,他想了想,决定先探出帝王的想法,“那父皇的意思是——同意他们上京来?”
“黎越相争已久,如此局面下,即使兵强如我朝,亦不能独善其身。有此良机,正好摸清他国的实力。”
“况且,越皇室送来的信里还提到了一桩婚事。朕估摸着,若能结为姻亲,卫与越的合作岂非更有利?”
“婚事”一词,如同一道惊雷砸在风泠的耳边。
她蓦地抬眼,讷讷地张合嘴巴,眼神里流转着复杂的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