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经过昨晚一场大雨,池昼的病情又加重了。
清晨开始鼻塞,下午穿着厚重不透气的玩偶发传单,出一身冷汗,被风一吹,高烧又顶了上去。
这样的情况,晚上实在不适合再去小饭馆打工。
可想到刚交上的房租和母亲的诊费,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池昼还是咬牙决定坚持。
熬过这一个星期,手里多少有点余钱,就可以稍稍喘口气了。
他去药店买了板退烧药,最便宜,但副作用也大,吃了会让人嗜睡昏沉。
年幼时的池昼,曾想过去死,尤其在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时候。
相比于走进药店,他更倾向于走进死神的领地。
可现在他有了期待,他想再活段时间,弄清楚是谁帮了他。
买药的钱,占用了晚饭的份额。
池昼人赶到小饭馆时,肚子里空空如也,药片的苦味和胃酸搅和在一起,烧得他腹部很难受。
“来了。”
“嗯。”
和老板娘打过招呼,池昼拿起围裙往身上套,走到客人离开那桌,收拾碗筷。
老板娘注视着少年高瘦的背影,想起上午来的少女,到嘴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少年这几年长得很快,老板娘最初见到他时,远没有现在这么高。
老板娘至今仍记得池昼来应聘时的模样。
那是三年前的春天,倒春寒,少年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薄袄,肩上的雪融化在血水中。
少年似乎刚经历一场恶战,薄袄里陈旧发黄的棉花露了出来,一瘸一拐推开门。
老板娘其实早听说过池昼的名字。
池昼杀过人,在他刚满十一岁那年,因为没到年龄,所以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除此之外,从未现身的父亲、疯了却貌美的母亲、莫名其妙死了的妹妹……每一项都给他增添了恐怖的色彩。
池昼两个字,就像是不幸和灾祸的代名词,所有人都避之不及。
老板娘也不例外。
当听到他想要找一份工作时,第一反应就是将人打出去。
老板娘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池昼口中听到哀求的话。
倔强者弯下膝盖,高傲者低下头颅。
只要能给他一份工作,怎样都行。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之后的无数个日子里,少年兑现了他的承诺。
渐渐的,老板娘对少年的恐惧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享受着少年的臣服,就好像这样胆怯就从不存在过,低贱的自尊从此可以得到彰显。
在又有一桌客人走后,池昼准备上前收拾,老板娘突然上前。
“小池啊,你晚饭吃过没?”
“……”
池昼在小饭馆干了三年半。
三年多里,刻薄的寡妇从没给过他好脸色。
他没吃过这里一粒米,店里的狮子狗油光水滑,剩下的饭菜宁肯给狗吃,也从未进过他的肚子。
池昼从未因此觉得不公,他也只想靠力气吃饭,不欠任何人。
可现在,一碗冒着热气的肉汤、一碗米饭、两盘时蔬、一盘红烧肉,一餐食物的分量远超他一天的饭量。
拒绝之后,池昼在老板娘胖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看到了急切。
她挡住去路,“别啊小池,你来了也有三年多了,相处这么久咱们也算有些感情了,我这人心软,最看不得人受苦受罪!”
“你看你最近瘦了这么多,是因为感冒生病了吧?现在天凉了不比之前,你学习压力又大,该多注意身体,最近店里效益不错,不然你以后晚饭都来这吃吧。”
“不必了,谢谢您的好意。”
病了,她该赶他走,像驱赶肮脏的流浪动物那样,而非是向他施加善意。
老板娘这么做,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哎!你这孩子!”
老板娘拉住要去干活的池昼,将他重新按回座位。
“你看我这都给你盛好了,总不能再倒锅里吧?我看你这脸色像是还病着,哎呦!怎么这么烫!你这是还发着烧呢!不吃东西怎么行?”
池昼不喜欢被人碰,不着痕迹扭过头去。
他不明白老板娘莫名其妙的举动背后的原因,不放过老板娘任何细微的表情,想要探究。
却只看到了仓皇与急迫。
就好像这饭不喂到他嘴里,她就会损失惨重似的。
为什么?
“还是这些饭菜不和你口味?你不爱吃红烧肉?你爱吃什么你说,咱家什么都有!”
话说到这,意图再明显不过。
“您真想让我吃?”
“那当然!筷子都送你手上了还有假?”
老板娘迫不及待把饭碗推到池昼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