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年,顾曲两家正式开战,卡洛特家族也涉事其中。叶琳娜想要去一线拍摄相关照片,结果出发前一天,叶琳娜的助手尤苏尔因为脚滑意外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折了腿。耶拉担心她一个人会出事,于是便向叶琳娜毛遂自荐。
她想要知道这些家族到底再打什么。
她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些被他们争夺的城市,看一看那些从天而降的炮火。
叶琳娜神色复杂地盯了她一会儿,最终点头同意。
但战争现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尽管国际公约明确表示不能伤害记者,尽管在住进旅馆之前她们就已经提前在空地上涂好了相关标志,但在炮弹从天而降的那一刻,耶拉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分明炮弹落下的地方距离她居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但当巨大的爆炸声穿透她的耳膜的时候,耶拉竟然产生了一种爆炸近在眼前的感觉,胸腔变得混沌无比,就连双肺也在随着爆炸频率闷闷震动,像是有人正在她的身体里敲鼓。
等到轰炸结束,耶拉跟着叶琳娜去拍摄外面拍摄,只看见了大片的废墟。滚滚浓烟从熏黑的窗框以及坍塌的天花板内涌出,空气中除了硝烟便是灰尘的味道,呛得人喘不过气来。
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女人正声嘶力竭地在废墟里刨挖着什么,耶拉心头一紧,赶忙上前帮她,在得知对方是在找自己被埋在废墟下的孩子的时候,立刻蹲下了身体,帮助对方一起在废墟里寻找起来。
在翻开几块砖头和水泥板后,耶拉在一根钢筋后看到了一团血红色的东西。
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个断气的婴儿。
那个婴儿几乎已经被砸扁了,头骨裂开,被灰尘覆盖的身体下躺着一堆红白相间的东西,应该是血和脑浆的混合物。从未见过这种血腥景象,耶拉脊背发炸,直接抱着怀里的相机向后跌去。女人则呆在原地,三秒之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朝着那根钢筋扑去,将已经被砸烂的婴儿从废墟里扯出来,然后将那团血肉捂在怀里,一把抓住耶拉的胳膊,颤着身体朝她开口。
“姑娘,姑娘你有没有车。”女人的眼睛睁得很大,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往下掉,“我的孩子受伤了,我要去医院,我要去医院啊救救我的孩子!”
看着女人和她怀里的孩子,耶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窒息了。耳鸣一圈圈在脑海中回荡开来,将女人的声音冲得很远。
她忘了后来她是怎么离开的了,也忘了那个女人最终去向了何方,她只记得拍完照片后,自己和叶琳娜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夕阳血团似的从橙红的天空落下,街道和远处的建筑像是黑色的铁,将地平线烫出了一层焦边。
“看到你想看到的东西了吗?”叶琳娜忽然问。
“我宁愿我没看见。”耶拉沙哑着声音答,“如果我没看见就代表着没发生。”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耶拉又颤抖着开口:“我记得国际公约里说了,军队不可以无故轰炸平民所在的区域,这些人为什么,为什么……”
“首先,咱们这个是内战。”叶琳娜说,“其次,据我所知,被轰炸的地方是一个官员的住所。此前他似乎发表过支持顾停雪那边的言论,我估计这个就是这些人突然轰炸这里的原因。”
“那他们也不该这么对待平民!”耶拉的眼睛瞬间红了,捂住手腕,手指紧捏着上面的血手印,“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
叶琳娜没说话。
耶拉不停地说着相似的话语,说着说着,她用双手捂住脸,呜咽着哭了起来。叶琳娜给她递了一包纸,在旁边陪她走着,等回到了旅馆,拍着她的肩膀对她说:“好了,来帮我选照片吧。
“我们无力改变这些,但至少可以让这里的惨剧被人们知晓。”
耶拉就这么跟着叶琳娜四处奔波了一阵子,顺带学习摄影,撰稿,以及一些必要的战场生存技能。
耶拉没怎么接触过这些,刚开始的时候难免笨手笨脚,为此没少被叶琳娜嫌弃痛批,但很快她很快就适应了叶琳娜的节奏,一路过去,也算是没拖后腿,偶尔还能给叶琳娜帮点小忙。
可就在耶拉初有所成,能够进行独立拍摄的时候,另一个意外突然降临了。
一枚子弹打穿了叶琳娜的肺,顺带将她的生命也一起带走了。
大概是某个士兵在和敌方交战的时候意外击中了她,又或许是她被误人成了敌方间谍。总而言之,耶拉抱着自己的相机跑过去的时候,叶琳娜半个身体都被血染红了。
“把这些带回去。”叶琳娜把自己的相机还有记录设备塞进耶拉怀里,淡红色的泡沫从她嘴角溢出,“把这些写出来,不会的可以让尤苏尔帮你,她知道该怎么弄。”
直到交代完了和照片有关的东西,叶琳娜才软下了身体,看向头顶被硝烟笼盖的天空。就在她的瞳孔即将扩散开来的时候,叶琳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看向耶拉被泪光浸湿的碧色眼睛,用最后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