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漫天飞雪,红墙青瓦多美,在王熙凤眼中却如张着大嘴的鬼魅,要找她麻烦。
“你说,郡王妃找我做什么?”知晓此次来这里见泠沛,便是一场鸿门宴,王熙凤不敢如之前那般叫泠沛,便尊称郡王妃。
前些日子,那馒头庵的尼姑突然慌慌张张登门,王熙凤以为她是来送之前说的那些银子,正和平儿说笑,却见那老尼一脸沉重,王熙凤这才止住了玩笑的话头,正色问起缘由。
“唉,姑奶奶呀,这都是什么事啊。明明前些日子您不是答应了这桩姻缘,怎么又反悔了,如今那金哥家还如之前一般把女儿嫁过去,原守备家的公子偏生在家中闹开了。”
“嗯?”凤姐歪坐的身子猛地坐直了,丹凤眼瞪得老大,“竟有此事?”
随侍一旁的平儿也有些诧异,国公府的名帖已经送了出去,这起子小官不该如此,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都从中感受到一股不一般的气息。
不过,凤姐忽的又笑了出声,安抚那老尼道:“许是中间出了岔子,无妨,这该说是天注定的姻缘,如此倒也不好做那恶人了不是。”
老尼讪讪道了声是,复又离开。
看着老尼离去的背影,王熙凤的脸“刷”地沉下来,狠狠摔了一串珠子喊旺儿去查一查。
只是那旺儿才一出去,外头婆子便进来禀报说:“安郡王妃着人请姑奶奶明儿一同去相国寺,还道你疑惑的事,明儿自有分解。”
王熙凤扶着平儿的手想起昨日家里发生的事,有些诧异,她这人素来玲珑心,老尼一走,泠沛便派人邀请她来相国寺,自然知晓其中定然有泠沛的关系,只是不知那金哥家是什么门路,居然能说到泠沛那边。
“早知道便不接那破事,没得惹我一身骚。”王熙凤一边走一边抱怨,脸色难看的紧。
一边抱怨,王熙凤一边和平儿一同走进了相国寺。
白雪皑皑,此刻风月已经停滞,泠沛穿着一身红斗篷,在厢房院子中舞剑,而薛宝钗和林黛玉一个一个穿得厚厚的,手里拿着手炉,兴致勃勃地现在廊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泠沛。
漫天飞雪,目之所及皆为白雪,阳光下,银白的剑闪射着光,直晃晃映入王熙凤眼帘,她抓着平儿的手一颤,向来天不拍地不怕的凤姐儿难得慌张了。
淡漠的眼眸随着剑指方向,毫无情绪地扫了一眼王熙凤,后者慌得悄悄往后退了半步,须臾,泠沛笑了,将剑一收,道:“凤姐姐来了,一起到厢房喝点茶。”
“好,好。”王熙凤一向不在外人面前露怯,寒冬腊月的,在泠沛这里却实实在在冒出汗来。
廊檐下,林黛玉和薛宝钗笑嘻嘻地和王熙凤问好,又被泠沛赶着去外头玩。
“今儿天晴,风也不大,但披风要戴着,莫贪玩不穿,若是被我知晓了,仔细你们的皮。”
泠沛接过星云端来的雪顶含翠,升腾的雾气遮挡了她的面容,整个人显得模糊起来,茶杯后传来的不紧不慢的嘱咐声。
薛宝钗刚想把披风的帽子扯下来,闻言抿嘴又把帽子戴在头上,又任由丫鬟把手炉等塞在手中,而后,才由丫鬟们撑着伞和林黛玉一同出去玩。
很快,厢房中安静了下来,丫鬟们屏声凝气,不发一语。
王熙凤和泠沛隔着一张方桌,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有一份名帖,王熙凤原是漫不经心的,待看清名帖上的字后,愣住了,笑容也勉强起来,颇有些不自在地问:“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公侯之家的名帖在底下人心中自然是威严不可攀的,旁的人听了自然不敢不从,可我却不知何时老爷们的名帖出现在凤姐姐手中,用来赚昧良心的钱?”
泠沛说话慢条斯理,如春日清泉悦耳动听,听在王熙凤耳中,却如鬼魅缠身一般可怖。王熙凤的大脑飞快转动,才不过半晌,晶莹的眼泪说掉就掉,
“郡王妃,我托大叫您一声妹妹,您是不知,这偌大的公府早就入不敷出了,平日里我管着这个家,明里暗地不知填了多少体己银子进去,我若是不想着开源,这家,可怎么办。”说着说着,许是真的为自己委屈,也或者吓着了,王熙凤的眼泪唰得越来越多,最后竟痛哭流涕。
泠沛往后一瞥,星云忙领着丫鬟们送上水盆,帕子伺候王熙凤梳洗。
不多时,王熙凤整理好了情绪,有些不好意思道:“让妹妹见笑了。”
“无妨。”
本就是这么一问,被王熙凤的痛哭止住了话头,原该继续往下说的气氛登时没了,不过泠沛却不曾顾及,只继续之前的话题,王熙凤的身子轻微顿了下,才又回复如初。
“这事,我本是听那女尼说的,原想着做件好事,哪知。”说到这里,王熙凤停了下,觑了一眼泠沛的神色,可惜清冷的脸庞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王熙凤只好往下讲了,“这事也怪我事先没有调查清楚,这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说罢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