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晚枫其实也挺能理解张慎来的做法的。
在朝为官,大多都懂得明哲保身之道。
只是,心底里多少还是有些介怀。
那时候的他还年少,想法也比较天真。自以为聪明通透,不过是自以为是,对人性知道得甚少。
总想着用真心就能换取真心。
就他所看到的,父亲嘴虽损,是真心拿张慎来当好友的,帮他时也是不遗余力。
而张慎来对父亲,似乎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别多来往了。
这件事,杜晚枫并没有告诉杜寒秋。
他不想让父亲知道。
当然,以父亲的性子,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多意外。他比自己更懂张慎来,对他的心思又怎会不明白。
但杜寒秋还是敏锐感觉到了自家孩子的不对劲。
“你最近怎么都不去张府玩了?明净那孩子,可很少主动登门。他嘴上说是来看望我,实际上是冲着你来的。你这么长时间不去找他,他还以为你生病了,担心你呢。”
杜晚枫已经想通了不少,可还是有点别扭。
“他想见我就来杜府呗,凭什么都是我去张府?我的朋友可多了,又不是非他不可。”
不是说,张家跟杜家别多来往吗?
他还是听他老爹的吧。
杜寒秋挑了挑眉头。
“你跟那孩子闹别扭了?”这明显就是说气话呢,“但为父刚看到那孩子,他没提这事儿,也不像是跟你吵架了……”
而且杜寒秋了解自己的孩子。
杜晚枫跟张明净从小到大,嘴上争执就没少过,生起气来半个月都互不搭理。
可那时的反应,跟现在全然不同。
之前那都是小孩斗嘴大人看乐子,谁都没当回事儿。
可这一回,枫儿的反应太冷淡了。
“难道不是因为明净,是你在张家听说了或者是看到了什么?”杜寒秋是何等精明老辣,略微一思索,就猜到了大概。
“没有,爹你别乱猜了。”杜晚枫下意识回避起了这件事。
“呵呵!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了。”杜寒秋笑得有两分自得。
一副姜还是老的辣、你小子在老爹面前掩饰还嫩着呢的神情。
杜晚枫看到自家老爹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浑然不将这些都当回事的反应,心里更替他难受了。
这些年,父亲在朝中艰难推行着他的新政。
很多人都不理解他,还有不少人痛恨得要杀了他。曾经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一个个离他而去。
杜晚枫不想自己的父亲这么孤独,他也好希望朝中能多一些支持他的人。
让他别这么累,这样的辛苦……
至少别讨厌他、憎恶他。
张慎来的那番话,让杜晚枫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父亲这些年都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越发心疼父亲。
杜寒秋见孩子耷拉着脑袋,伸出大手,在他的头顶轻轻按了按。
“枫儿,爹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爹才不在意这些!”
杜寒秋声音辽阔,还带着一股少见的豪气。
杜晚枫豁然抬头。
“你当你爹傻啊,不知道老张头心里在想什么?婉言跟明堂两人婚事迟迟不定,不就是他怕跟我们杜家关联太深吗?”
“爹?”
杜寒秋抬起手,让他先别说,听他说完。
“我也不想婉言嫁到张家去,但她喜欢明堂那孩子,为父也不想干涉太过。张慎来跟我不是一路人,但他这人就是思虑重了一些,要说他对为父有什么坏心思,那倒不至于。”
“为父是帮过他,却不是白白帮他的。我杜寒秋也没那么好心,他欠我的人情,不用还给我,将来……”
将来他要是真有个好歹,他但凡能念两分往日的恩情,多照拂一下杜家,就算他有心了。
杜晚枫心一跳。
这话听着怪不祥的。
杜寒秋将儿子的小反应都看在眼里,话语一变。
“将来婉言要是嫁过去了,他们张家对我女儿好点。”
呼!
原来是这样啊。
杜晚枫暗暗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啊,不管你在张家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都别放在心上。你张伯父与我不同,他想得多,顾虑的东西也不一样。就算他日后想跟我杜寒秋撇清干系,他也不全是为了自己,主要还是为了张家。”
听到这话,杜晚枫就忍不住问了。
“那父亲在做事前,就没想过杜家?”
“想过啊,怎么没想。”
杜寒秋转过身来,走到楼外,眺望着远处的山川浩渺还有烟火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