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蔻蜷缩在破院墙的犄角旮旯里,目光呆滞的看着满院狼藉中仓皇拾掇的人们。
似乎有温热粘稠的东西慢慢顺着额角向下流淌,右眼被猩红遮挡。窦蔻伸手揉了揉眼,可越揉,眼睛糊的越厉害,一股子的甜腥味从脸上、手上弥漫开来。
“蔻丫儿,你刺挠啥呢”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原来这旮旯边还蹲着个娃。窦蔻转过头想看清楚这个小娃,迎上的竟是尖锐刺耳的哭嚎“娘啊!蔻丫儿变鬼了!蔻丫儿变鬼了!阿婆!阿婆!”只见得一个不大点的蹦豆小子迈着短腿奋力的逃离自己的所在。
这里究竟是哪?头好晕,眼前影影绰绰的,好像有很多人围向自己。
“哎呦,天老爷的,蔻丫儿这是砸住哪了。”
“囡囡!”一道女声惊呼“阿娘,二郎,囡囡这是咋了?”带着泣声,女人手忙脚乱的用手擦着窦蔻的脸,想看清楚窦蔻究竟伤在哪。
“老二家的,先别拾掇娃,赶紧让她爹给抱里屋。”沉稳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让慌乱的几人定了神。
顶着一脸血的窦蔻任由身边的人对自己又拖又抱的整到屋里。
看着自家宝贝囡囡现在这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霍锦娘整个人瘫软在床边,咬紧嘴唇任由眼泪肆虐。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的抓紧旁边窦顾氏的胳膊“娘啊!娘,您救救囡囡啊,求求您救救囡囡”哀求到最后竟是发不出了声音。
窦顾氏拍了拍霍锦娘“你这样哭,我怎地瞧囡囡,莫慌莫慌!”示意一旁站着没事人一样的大儿媳妇把霍锦娘拉一旁。轻轻的用手将被血糊在窦蔻额头的刘海拨开,当看见那还汩汩冒血的伤口后,手微颤起来,深吸一口气。
“文昌,你去把老头子留下的药箱翻出来”
“文季,你去整盆水,然后把那半葫芦黄酒拿来”
“锦娘,翻身干净衣服给囡囡换上,这血呼啦差的湿衣襟子不能要”说完,窦顾氏稳稳心神,开始上手给窦蔻脱衣服。
“阿娘,我来”一旁吓得惨白了脸的窦文澜疾步上前费力的用自己娇小的身板支起窦蔻。
“哎哎,澜娘,小心点,别颠着头”
“阿娘,我明白的”
这边文昌、文季两兄弟也将药和酒拿进屋,递给窦顾氏。
“行了,屋里就留锦娘和文澜,你们都出去继续装车。虽然耽搁了时辰,但是,还是要走!”看了眼屋里的儿子媳妇,这时候,她必须稳住。
院子里,窦文昌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安抚道“蔻丫头福大命大,定能化险为夷的。”
“都怪我,忘了嘱咐她们别站矮角头”窦文季捂着脸呜咽的蹲在牛车前。
“他二叔,咱们赶紧拾掇好了出发;也能找个稳当的地早早给蔻丫瞧瞧。”冯月仙边拾掇着散开的布包边絮叨着“这兵荒马乱的,咱们村没剩下几家了”叹了口气“天杀的狗东西,打打打的,真不给留活路啊。”
窦蔻是在一摇一晃嘎吱作响中转醒的,乌沉沉的大眼睛盯着因为行路而晃动的车顶,她不确定的又眨巴了下眼,动作弧度牵动了额角的伤口,不由得“嗞”了一声。
“囡囡!”霍锦娘惊呼出声,自家姑娘这昏睡了整整有一日了。她的心就没落儿过地,这会子终于看见窦蔻醒了,强撑的那口气也总算顺过来了。“让我看看”窦顾氏一路上没比霍锦娘松快多少,到底是年岁在那边摆着,借着牛车晃悠悠的劲儿闭目养神。这会子听到小孙女醒了,倾身向前动作麻利的检查着窦蔻的伤口,“看来老头子的药还是管事的,这口子瞧着算是结痂了”继而又探探窦蔻的额头,欣慰的叹了声“也退热了”。
寻着声音,窦蔻微微侧目看见一个清癯矍铄的老妇目光慈爱的看着自己,笑的和蔼。
看着小孙女愣愣的盯着自己,窦顾氏轻轻的拍了拍窦蔻的手“囡囡莫不是吓住了,不认得祖母了?”
不知是这窦顾氏过于亲和,还是窦蔻终于放下对重生到这个未知世界的惊恐,她反手抓住窦顾氏的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把围坐在她身边的二人都吓住了,就连在外头赶车的窦文季也吓的猛一拉缰绳,探头进来急问究竟。
“没事没事,囡囡哭出来就好咯”窦顾氏这会子已经把窦蔻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给她顺气,任由小孙女哭湿了自己的前襟。“囡囡,你看看阿娘啊”旁边的霍锦娘看着小姑娘哭的委屈,心疼的不行。“急甚啊,孩子刚醒,给她缓缓神”窦顾氏语气不耐的嗔怪。哎,这老二家的哪哪都好,就是遇事稳不住。
这厢,窦文昌看见自家兄弟的牛车停下,寻思着是不是老娘有什么事,也稳了牛车,急急的上前询问情况。在得知是窦蔻醒了,也跟着乐呵了两声便催促着兄弟继续赶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实在耽搁不起,要赶在天黑落脚个安全的地儿。
唐武德三年(公元620年),李世民与窦建德决战虎牢关,一个盛世王朝即将展开它瑰丽绚烂的史诗长卷。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