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本无路,无非是走的人多了,就硬生的踩出了道。
走走停停的晃了几日,道上渐渐的有了人影,三三两两、稀稀落落的。
每个人都是满面的疲惫与麻木,乱世之下,背井离乡的,都说朝着前路行,但前路又是怎样的光景。
瞅着前方的岔道,窦文季稳了牛车,跳下来朝路边一个歇脚的老丈叉手行礼。
不一会,车帘掀开,窦文季对着窦顾氏说“阿娘,咱现在是往哪落脚?刚老丈说往洺州近些,那边也安稳。”
不等窦顾氏搭话,窦蔻的脑壳疼了起来,洺州?著名的洺水之战不就在那边干起来的。让她想想是啥时候来着,唐武德五年(622年)正月至三月,搁现在不就是一两年的事嘛。
“不去洺州,我不去。”开玩笑,二次逃亡吗?窦蔻扯着嗓子嚎起来,愣是给车里的人都整懵了。
“囡囡,不许闹!”自打窦蔻受伤后,他和自个娘子都是瞅着小女儿的脸说话,生怕孩子又和自己生分。
“没闹,就是不去,阿婆,咱们不去洺州。”拼着一身的演技,窦蔻死死的拽紧窦顾氏。糊了满脸的鼻涕眼泪衬着额角的血痂,越发惨烈。窦文昌看着窦顾氏微微蹙眉,并不做声。心道自家女儿这段时间真是娇坏了,作势就要伸手拽窦蔻,有必要好好的和她讲讲规矩。
窦顾氏抬手虚挡了下,对着窦文季摇了摇头“你去给文昌说声,在这歇歇脚。”然后又对着车上的两个孩子说“你们也下去松快松快”。窦堰还想说什么,便被自家阿姊拽下车了。
看着小孙女莫名耍赖的模样,窦顾氏真气笑了。二儿媳妇早产后身子孱弱,小窦蔻便是她揣着抱着一点点带起的,所以她对这个小孙女的心自然也有偏颇。“囡囡”严肃的唤了声“你说不去洺州,总要告诉祖母不去的理由,咱们现在是逃难,不是玩闹。”她是真不知道小孙女究竟为何对去洺州这么排斥,不大点的乡野小丫头,她知道洺州在哪吗?
“我是知道的,嗝。”表演的太卖力,窦蔻哭的直呛嗝,但为了自己和这一家子的将来,拼了!
她伸手胡乱抹了把即将流进嘴里的鼻涕急急的回道。
她不知道的是,从前的窦蔻是极其爱干净的,再加上有个出身乡供人家的亲娘言传身教,纵使再伤心哭泣,也不会任由自己花了脸,更别说用手直接抹鼻涕这种不得体的举止。
继续呛着嗝,窦蔻一字一顿的说着“阿婆,我”
忽的想到了什么,惊的她一身汗。差点因为不冷静酿成大祸,洺水之战可是还未发生的事,自己如果直白告知那边也要打仗了,纵然窦老太太再疼爱原身,也势必会认定她是疯言乱语。如此这般还算好的,要是直接把她当成鬼上身,天啊,脑海里已经有那个画面了,刽子手已经磨刀霍霍向她来了。条件反射似的用手护着自己的脖子,胡诌起来“受伤的时候做梦,梦里一个阿翁给我说的!他好像知道咱家要避乱,便叮嘱孙女给阿婆说若要往后阖家顺遂,切不可去往洺水所在。”
说罢心虚的偷偷瞧了眼窦顾氏,见她似有错愕。最后只得举着巴掌对天起誓“孙女要是说了假话,便即刻死去变个大王八。”反正这老太太的亲孙女已经亡故,自己不过占了个外壳,如此这般立个死誓也不会怎样吧,在说这可是救她的至亲。
“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窦顾氏被窦蔻最后的毒誓吓的一激灵,立马双手合十拜向虚空,嘴里念念有词“神佛莫怪,童言无忌,神佛莫怪,童言无忌”。
窦蔻讪讪的摸了下鼻子,恩,原主你莫怪我啊。
看着孙女,窦顾氏越发觉得她言行有异但又有那么点熟悉,梦里的老头子?
窦顾氏不由的想起自家老头子——窦修;那个老东西就是个举止乖张,言语非常之人。
想当初,河阳窦家庄的窦修那可真算的上是个人物。不但人生的俊秀清雅,风姿卓然;更是未及弱冠连中三元!胸怀惊世之才。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自此官途坦荡,平步青云之际,他却直言自己志不在此,一篇辞表归隐田园;从此游学天下,精研医术。
窦顾氏心底微微泛酸,就是那年他求学到自己阿耶门下,也是那时,她和他因缘际会,一眼三生。
原想着夫妻白头,相携此生,谁知刚生了三姑娘,月子都没出,那个老东西便说这人生无趣的很,要去寻他的道!这一走便是青山寂寂,杳无音信,徒留她守着这无趣的人生蹉磨着自己的年华。
当时自家阿耶知晓了她在窦家的境遇,便上门要她义绝休夫与他归家。可她是个心气高的,硬是说着生死不弃撑起这个家。虽说不易,但也熬过了大半辈子,如今儿孙绕膝其乐融融的;什么念与怨的,只当那人已是死人罢了。可如今,窦蔻的这番看似疯魔的浑话,却让她不由得信了几分。
难道真是那个死老头子修到了什么大道,窥得天机;借梦告知子孙避祸吗?
“囡囡啊,去唤你大伯和阿耶过来。”有些事,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