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蘅不知道自己的手腕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不过按照许君赫这样的洗法,想必也已经洗干净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锦帕,胡乱地往她手上擦着,将水全部擦尽,期间木着脸,一句话没说。
等手上的水全部擦去之后,纪云蘅低头看着被搓红的皮肤,认真道:“谢谢良学,洗得很干净。”
许君赫见她答谢十分诚恳,心口堵了一口气,噎住。
他生这些没由来的气干什么?纪云蘅压根就不懂,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做。
纪云蘅简直就是棉花,谁都可以戳她一下,但没有人能留下痕迹。
许君赫倘若能分出一丝理智来,就应该想明白自己究竟在为何而生气。只是脑中频频想起杜岩与她凑在一起说话,还伸手抓了她手腕的情景,他难以让情绪平静下来。
他看了纪云蘅手上的糖葫芦一眼,伸手道:“给我。”
纪云蘅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东西递了出去,问道:“你想吃这个?我知道哪家的糖葫芦做得好吃,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带你去买更好吃的。”
许君赫没应声,接下东西之后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将糖葫芦撇进了水盆里。
水是温热的,糖葫芦刚一扔进去外面一层糖衣就开始融化,散开熬煮许久的焦黄色糖汁儿。
纪云蘅往水盆里看了一眼,立即在心中给许君赫的生气划分了等级,意识到这不是说两句话就能让他情绪缓和的,便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许君赫沉默了片刻,而后说:“送你回家。”
说完他便转身走,几个大步就出了后院。
纪云蘅见他离去,走到施英身边小声道:“施公公,良学因何事而生气?”
施英赶忙将声音压低,说:“小殿下的手被滚烫的茶水烫了,所以心情不大好,纪姑娘不必在意。”
“那为何不去就医?”纪云蘅关心道。
施英答道:“小殿下不愿去。”
正说着,前方传来许君赫冷淡的声音,“纪云蘅。”
“哦。”纪云蘅应了一声,赶紧迈着小跑的步伐追上去,往他的手上看了几眼,隐约能看见红彤彤的掌心和指尖。
纪云蘅坐上了许君赫的马车,六菊则是坐了纪家马车回去,施英还想再逛逛,留了个伺候的小太监在身后。
马车里只有两人,自打上来之后许君赫就没再说话,闭着眼睛一副休息的模样。
他双手抱臂,将手藏在了大氅的狐毛之中,纪云蘅看不见被烫伤的那只手。围绕着他周身的戾气虽然在上马车之后消减了不少,但一直存在,所以纪云蘅也一直没有主动开口。
待马车行出南城区,朝着纪宅驶去的半道上,安静很久的许君赫才在这时候突然开口,“那香囊你绣了打算送给谁?”
纪云蘅原本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被马车里突兀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圆了杏眼看着他。
许君赫问完这句话像是没打算听
到回答一样,不再说话。
纪云蘅悄悄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眉间平静无波,眼睛又闭着,遮住了瞳孔,难以从其中窥得情绪。
她想了想,回答道:“不知道。”
过了片刻,许君赫又问:“倘若你姨母让你送给杜岩呢?”
纪云蘅怔愣半晌,支支吾吾道:“那、那我就送吧。”
许君赫一听这话就火了,压了一路愣是没压住,像是被点炸了的火药,睁眼看着她,“你说什么?”
纪云蘅被吓住,不敢面对他的逼视,将头微微转过去躲过了对视,低声说:“若是苏姨母让我送的话,我……”
“她让你做什么,你就会做什么?”许君赫冷声道:“纪云蘅,你不是知道的吗?杜岩先前拿我父亲的画像骗你,挑拨我们的关系,安的是什么心,你想不明白?”
此刻纪云蘅才明白,从前许君赫那些生气都算不得真正的生气。
现在的他语气森冷无比,眉眼含霜,质问裹着汹涌的怒意直冲冲向她奔涌而来。
纪云蘅一下白了脸色,答不上话来。
许君赫的语气骤降,坠进冰水里,冷得刺骨,“好,那些暂且就不说了,你与我相识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就算是被挑拨了关系你不在乎也无所谓。”
纪云蘅动了动苍白的唇,想说不是的,她在乎。
只是还没开口,就听许君赫继续道:“杜家表面上是喜欢开仓放粮,救济乞丐难民,出钱修路的大善人,实则杜家与一个庞大的买卖人口的势力同流合污,杜家造的那艘在花船节上展示的大船,其实就是用来运送那些从各地拐骗来的孩子,如今那些人都藏在泠州,我追查了许久仍没得到线索。从前你不知,现在我将此事告诉你,你还要听你姨母的话,与他往来吗?”
纪云蘅惊愕地瞪大眼睛,从没想过杜家的背后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