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的主人很快走到她面前,带着早春的寒意和院外的杏花香,气味恍惚如宫中雨夜,绣棠才抬头去看。
戚云崖坐下后,提腕在纸上落笔:
“走得匆忙,还未曾好好道谢过。没料到将姑娘也牵扯进来,既来了,且在府中住下,有事便寻我,或是方才引路的路饮。翻墨养在耳房中,明日叫人带来予你。”
他的字体像是特意练过,字体圆润棱角柔和,锋芒全无。
“多谢世子关怀,劳世子费心了。”
一个问候得和煦,一个道谢得真挚,两人抬眸相对,笑容也像照镜子,神情相似。
刚好都是假的。
如果说戚云崖在宫中遮掩,是为了躲开皇帝的注意和针对,在朝中伪装是为钓清名,在自己府中还维持这副假面,实在让人费解。
见绣棠言语寥寥,戚云崖轻声叹息,还是接着写道:
“棠姑娘,我也无法承诺些什么。若是想出府看看,待我空闲时也可带你在街市散心。”
绣棠几乎都忘了随口扯出的借口,看来她那时的表情一定很急切,带着深埋的渴求,连戚云崖都觉得她想出府看看。她忽然有些恍惚,京城街市繁华,她只在帘内见过。儿时的记忆回溯到阿娘在时,才有过在街市嬉戏的日子。
孩童在一无所知是可以欢喜的,不必知晓未来的一切。也不知出生那一刻有些已注定的东西,要摆脱比什么都难。
绣棠收回思绪,展眉笑道:“却之不恭。”
“夜深了,世子早些歇息。”
戚云崖来时提着灯,走时也没忘记。烛火在风的吹拂下左右挣扎,还是被束缚在镂空莲花的灯罩中,些微明亮了昏暗的夜色。
提灯的青年蓦然回头。
他终于发现绣棠有一丝堪称锋利的情绪,掩藏在温顺纤细的外表下。
她在不甘,在愤怒。
无锋剑伤不了人,这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