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就着急,偏偏他自己不知道急。至于老三,唉,不说也罢,去陇西那边吃点苦头也是他活该。老四么,他自己压根就没动过半点这方面的念头,朕要弄掉黎家,自然也不会考虑他。小五和小六就不说了,年纪太小,要是朕走得早,他们俩镇不住底下这帮人。”
林丞相静静地听着,皇家向来亲情淡薄,皇帝和皇子之间的父子情谊是真,可涉及至上皇权,这反复再三的权衡掂量也是真。
皇帝继续道:“齐王和朕像,可有时候实在是太像了,以至于朕都时常问自己,在外人看来,当年朕是否也做得这么绝。”
林丞相心里一颤,抬眼看向皇帝,而对方只是盯着冒着缥缈蒸汽的茶盏出神。
“陛下,您是担忧齐王他… …”林丞相的话越说越慢,直到皇帝主动打断他: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小睿死之前到底恨不恨我,我知道他不愿接受太后安排,抢我这个哥哥的位置,可人一旦被权力架起来,哪里有选择。”
林丞相沉紧紧闭上嘴。司马睿,那个被盖棺论定的太后私生子,在太后被灌下毒药的当晚便上吊自尽——说是自尽,可那条白绫其实是曹有德亲手递过去的。司马睿死的时候才十岁,踩着桌子都够不到悬挂在梁上的白绫,得在桌子上再加一把椅子。
司马睿真不愧是大晋皇室的血脉,饶是个孩子也有着天生的胆魄,脸色苍白但始终没有说一句求饶的话,只问了自己母亲身在何处,得知她已经饮下鸩酒,便苦笑一声,之后就随着太后一同去了。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
当时曹公公在现场,林明诚也在,老林丞相和褚父都在,软禁司马睿的寝宫被侍卫的火把照得灯火通明,而皇帝却不在。
即便那时年少,林明诚和曹有德也知道皇帝不会来——他若是来了,哪怕司马睿真是个私生子也不会死。所以,皇帝不会来。
“是朕杀了司马睿,是朕杀了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朕一直都知道。”皇帝僵着坐在椅子上,手紧紧握住,青筋乍现。
“陛下,您并没有… …”林丞相想说话,皇帝只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劝慰。
“这些年朕梦到过太后,梦到过先帝,却从来没有梦到过小睿。他应该是恨着朕,也厌弃朕,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会连一次托梦都没有,甚至不愿意来朕的梦里骂朕。”皇帝垂下头,“兴许是因果报应吧,如今朕有六个儿子,也不知道朕走后,朕的大儿子是不是要送几个弟弟陪着朕一起上黄泉路。”
林丞相听着心惊肉跳的,他知道齐王一心冲着皇位,在朝中拉拢人心也颇具心得,不曾想皇帝居然已经悲观到了这个地步。
“陛下,过去的事情毕竟赶上宫变,司马睿不死实在难以稳定朝廷,您也不用太过责备自己。至于齐王殿下,殿下这些年是您看着长大的,就算是有些手段,也未必闹到那一步,陛下也勿要太过忧心。”
皇帝苦笑着摇头:“明诚,那是我的儿子,他们什么品性我还能不清楚?老大根本没有胃病,什么胃病吃药吃出抗药性,所以身中毒箭而不死,都是骗人的枉谈。朕的老大实在是聪明得很,耐药性都是他提前小剂量试毒,自己硬生生练出来的。你猜国宴上射箭的刺客到底是谁安排的?”
林丞相瞪大双眼,几乎不能相信。难道,难道这一场刺杀案是齐王的苦肉计?那黎家的倒台… …
“黎家是该敲打,所以朕容许齐王去折腾,可到头来他是想让老四连着黎家一起死,这便是朕不能放纵他的地方了。这骨肉相残的惨剧,朕做过一次,也实在不想朕的儿子再做一次。琛儿不是个好太子,却是个老好人,而朕的齐王虽是个好苗子,但对弟弟们未免太过狠辣,朕是打算让他接班,可现在也不敢给他太多权柄,横竖能拖一时是一时。”
皇帝看向林丞相,话语里带着几分无奈:“琛儿以后也是你的女婿,他虽不聪明,但没什么坏心眼。丞相,答应朕,要是哪天朕不在了,你一定要保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