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
霹雳划破暗黑的夜幕,雷声轰然炸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大雨倾盆而下,漆黑天空沉沉压了下来,阴暗的夜色里,反射过一道道冰冷至极的光芒,照亮了无数甲胄之下沾满血迹的面庞。
——那是刀兵剑刃的寒光。
巍峨的宫城在电闪雷鸣中忽明忽暗,恍若暴风骤雨中的一座孤岛,摇摇欲坠。
京城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成人们紧紧捂住孩童的嘴,靠在门里,只能听到外面震颤不断的马蹄声。
“魏王入城了!”
大雨之中,漫天飘洒的告京城百姓檄文落入街巷之中,被门缝里伸出的手纷乱捡起,余下的落在墙根壁角,不久墨迹便在雨水中洇开,再也看不清楚。
有人颤抖着声音想念出檄文中的内容,瞬间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
“你不要命了……!”
皇室争斗,兄弟阋墙,以弟反兄,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要极力遮丑的事情。
可这位魏王殿下,竟如此张狂,将此事大书特书,公之于众。
三年前,先帝急病而逝,储位未定,争斗近十年的太子与魏王终于走到了兵戎相见的最后一步。
最后关头,太子师卢道宛出手,将魏王诱入圈套,以雷霆手段拿下魏王,扶保太子登基。
这位太子与魏王曾经共同的老师,面对被她亲手从冷宫里带出来、教养长大的魏王,没有留情。
新帝登基当日,为防后患,卢道宛下令诛杀魏王。
幸而新帝宽仁,不忍手足相残,改为流放北荒。
新帝体弱多病,登基后,朝中政令无不出自卢道宛之手。从此,太子师卢道宛以女子之身设帐参政,把持朝堂。
满朝文武敢怒不敢言,海内文人激愤,民怨四起。
谁想,不过三年,魏王竟在北境举兵,大军势如破竹,直逼京城。
人们手中的檄文已经被雨水打透,墨迹氤氲散开,只能看到最后一行笔锋凌厉、包含杀意的九个字:
“……除恶讨贼,诛杀卢道宛!”
“陛下,叛军要杀进来了吗!”
空旷的大殿里,纤细的女声颤抖着问道。
新帝闻衡面色苍白,温和俊秀的面庞紧绷着,身体不自觉微微佝偻,像是因为常年身体不适而显得气力不足。他低下头,看着年轻的皇后,勉强低声道:“不会的……”
虽是安慰,此时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陛下……”皇后已经哭出了声。
“轰——”巨大的声音传过雨幕,整座金殿似乎都颤抖了起来。
“宫门破了!”
“退守金殿!”
嘈杂的脚步声、哭泣尖叫声、喊杀声响成一片,纷乱得令人分不清方向,只有雨声轰隆隆砸在地上,掺杂着越来越近的金戈交鸣,一步步向金殿逼近。
闻衡的目光越过哭泣的皇后,望向了金殿门口的背影。
那是一道纤细修长的女子身影,宽大的朝服向后飘拂,灌满了透过殿门侵入的寒风,显得她的身姿愈发纤弱。然而,她的背脊却挺得极直,犹如一根风雨中的青竹,巍然不倒。
闻衡嘴唇颤抖了几下:
“老师……”
那是他的老师,曾经的蜀中第一名士,自幼教导他与魏王闻懔长大,一手扶持他登上帝位的女师——
卢道宛。
卢道宛慢慢转过身,一阵大风吹入殿中,灯火骤然跳动了几下。
在火光忽明忽暗的映照之下,卢道宛的面容逐渐勾勒了出来。
她的肤色极白,近乎冰雪一般,不施粉黛,素淡到了极致,然而那一双眼睛却又极黑,深沉得像是一泓寂静到了极致的潭水,纤长的睫毛垂下一排淡淡的阴影,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一种沉静之感。
“砰!”
禁城大开,无数的马蹄越过最后一重宫门,震动的轰鸣让大地都在颤抖。
闻衡低着头,不敢看卢道宛的眼睛,咬着牙关,哽咽道:“老师,是朕的错。”
“当年,是朕不听老师之言,未能斩草除根,以致今日之祸……”
卢道宛静静看着闻衡,沉静如墨的眼底,隐隐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狂风卷着雷鸣轰击金殿,在滂沱雨声中,卢道宛低低叹息了一声:
“不怪你。”
“……是我的错。”
闻衡一怔,在人喊马嘶之中,卢道宛的声音淡得像一道轻烟,难以听清。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卢道宛的声音再度响起:
“陛下于他,已经仁至义尽,诛杀令是微臣下的。”
“他恨的,不过是我一人而已。”
卢道宛抬起头,凝视着面前清瘦高挑的年轻皇帝。
当年她初入宫闱时,闻衡还是个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