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热(2 / 3)

久久不能出声。

苻光不知何时已经掠至兰亭身后,袖中银光乍现,利刃暗中出鞘。兰亭不动声色地伸手柔柔按在他袖间,随即朝徐氏盈盈下拜道:

“夫人,今日诊毕,我等先行告退。”

*

问心堂中。

日面倚着廊庑下的胡床打了半宿的瞌睡,身边的灯笼燃了又灭,灭了又燃。不知换了几次,才等到自家娘子跨进院门。

女郎身上犹带着露水的湿气,穿透浓重的夜色而来。她提着灯笼迎上,便瞧见身后那个如影随形的高大身影。

兰亭脚下生风地走进正房,日面欲合上房门,却被身后的人一挡。

“周其芳不可信。”苻光语气严肃,难得有了些正经的模样。

兰亭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他若可信,就不会逼迫自己的儿媳。”

“你既然知晓,为何偏要拆穿?”他一面将腰间的破裙扯下,一面去拆那发髻上的步摇钗环,通通扔给旁边的日面,大马金刀地坐在那月牙杌子上端起茶水。

日面抱了满怀的衣裳首饰,暗中瞪他一眼,被苻光不经意地一扫,便立时乖顺地捧进了内室。

“刺史府千金昏睡不起,也没见周其芳多费什么心思,但他女儿触怒龙母的传言,还不曾大肆宣扬开来就被捂得死死的,你猜是为何?”

兰亭垂眸盯着茶杯,“比起骨肉亲眷,更重前程名声。”

苻光冷笑:“这样的人,要么真是天生的六亲不认,要么,就是有大图谋。”

杯中舒展的叶片缓缓沉落,兰亭的心神也随之一定,“但这桩丑闻,我必须要拆穿,还要掷地有声地拆穿,若是轻飘飘的一句瞧错了病便结了案,刺史夫人不会在意。除非,这全是他们自己的错。”

“兰娘子,”他抬眉看向她,“周其芳此人没有这么简单。”

溱州刺史之名,兰亭在京城时便有所耳闻,据传他一介寒门子弟,却攀上了国舅家的小姨子,还能数年之内就得了镇守这海防要塞的官职,可见并非那等混吃等死的寻常官员。

但无论寻常与否,周其芳有今日,离不开刺史夫人徐氏的裙带关系。瞧他后院如此干净,偷欢也只能逼迫儿媳,可见徐氏御夫之严。

她要的是徐氏的支持。

可惜这些话并不能与眼前的苻光讲明,她只能谢过他的好意。

“郎君的意思,我都明白,今日周府门外那两遍高声宣扬,兰亭铭感于心。”她难得露出些笑意,却月眉下一双杏眼含光,分外郑重地看着他。

“可事在人为,我要做的事情,出手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室内只燃着那个日面奉上的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微光,光下美人眉眼如画,脖颈修长如孤洁的鹤。

他很难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苻光在想,这样美丽的女郎,到底有什么样的不得已,才会这样决然地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呢?

他气她油盐不进,又困惑于她的坚持,索性起身。

“娘子既然做了决定,便好自为之。”行至门边又偏头道:“某奉劝娘子一句,刺史府水深,娘子莫要把自己陷了进去,得不偿失。”

日面见他离去,才凑到兰亭身边。

“娘子,今夜可顺利?那刺史府的小娘子到底得了什么病?”

如鹤的女郎仍旧坐在原处,“你只好奇她得了什么病,就不担心我能不能治好?”

日面自有傲气:“娘子出马,哪里有治不好的道理,只有这人还有没有救的分别罢了!”

又担忧道:“娘子还是快些就寝吧,这都快后半夜了,这么连日熬着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往日在府里,哪里轮得到娘子做这些事.......”

兰亭摇头,“你先睡吧,我看会儿医书。”

日面连忙为她掌灯,嘴唇嚅嗫几下,在旁边欲言又止。

兰亭翻过一页医案,淡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娘子,那,那位苻郎君说的话,是真的么?那刺史府,可,可有危险?”日面双眉紧簇,圆润的小脸写满了担忧。

“奴婢虽不知晓那刺史府发生了何事,可他们当初连家主的面子都不曾顾及,恐怕真是不好惹的,会不会,真要寻娘子的麻烦?”

兰亭正要回答,手边烛火一闪,窗纱外一抹身影飞过,瞬间响起男子的呵斥声:“什么人!”

正是苻光。

很快,廊庑下传来声声脚步,院中嘈杂起来,短兵相接,铮铮作响。

日面一把握住兰亭的衣袖,“娘子!快躲起来!”

兰亭果断地熄灭烛火,又将她拉到屏风之后,二人蹲在立柜前大气也不敢出。室内昏暗无光,半晌,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日面的手攥得越发紧,想将她往后藏去。兰亭安抚地拍了拍她,闭眼凝神细听,袖中的毒针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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