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英看到成泛脸色,笑道:“你不信么?我原本也是不信的。”
她看向面前深思的主事,和缓道:“要是你们早来几日,说不准那钱财你们也能分上一羹。”
成泛反驳:“我们是朝廷命官,陛下亲自任命来处理治水事宜的专员,怎能够去行如此令人不齿的事?”
楚淮英冷笑:“你没想到,那些人其实也是享俸禄的天子之臣么?他们甚至远在你官职之上,怎么轮到你,就这样清高了?”
成泛脸色肃然,认真对楚淮英道:“我知水至清则无鱼,但为人为官,好歹讲些良心。”
她从前看史书,对前朝宠妃佞臣卖官鬻爵的行为深恶痛绝,更别提挪用赈灾银两这种吃饱自家、伤及百姓的行径。
楚淮英道:“我同意你这看法。可是,你只是一个主事小官,随行也没有能够压住刺史的人物。”
“此地群狼环伺,你们也只有‘不为’这一条道路。”
成泛盯着她的眼,坚定道:“那就杀出另一条。”她们视线相撞,明了双方之意。
楚淮英重重点头,“好!那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成泛道:“或许到时候还需要山主代为转圜。”她竖起手掌,看向楚淮英。
楚淮英一怔,笑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这么让我击掌援助你,我亏也不亏?”
成泛却不笑,只肃色道:“今日某也不知许什么重利于山主,但某以此身为誓,定与楚山主淮英守望相助。”
楚淮英道:“主事这话,却是稀奇。身为官员,主事竟然与女匪立下互相救助的誓言,传出去,有谁会信呢?”
成泛慢慢笑了,“可谁也不信李主事真元就如你所预感的那般。”
“你果真要如此么?就为了取信于我,甚至于主动呈出自己的把柄。”楚淮英收了笑,神情里有说不出的审慎。
一个与她相识仅仅几个时辰的人,竟然这样信任她?
她不认为自己对外的名声好到能让别人仰慕的地步。
眼前的主事道:“就当是我递出的投名状。”
这个狡猾的女子,身着低等官员的青衫,面朝她,授予她可能会伤到自己的把柄,却毫无畏缩胆怯之意。
楚淮英想,既然面前这胆大滔天的女子都自递软肋,她只是之后出个力,又何乐而不为呢?就算是之后闹大了,对她们而言也是有退路的。
她爽快伸出手,与成泛竖起的掌相碰,“这就如你所愿。”
击完掌,楚淮英觉得有些不对,“发誓的时候不该使用真名姓么?”
眼前的主事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可我说的,也不是假名。”成泛是真,李真元也是真。就算现在不是,之后总有一日也能是。
楚淮英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之后她不能将面前这女子轻易地甩脱了。
*
日出之时,方嫂子带着几个女子捧着他们的东西与成泛下了山,随同的自然有萃儿。
可怜的女子,一日之内连遭两次灾厄,早已心思纷乱,正在石屋里待到焦急无措时,石门便轰然而开,那方嫂子就笑着亲自将她拉了出来,亲切道:“主事上来和我们山主解释过了,这才发现是误会一场。”
她笑眯眯地看着萃儿,道:“只因小娘子孤身一身在一群男子当中,我们昨日看着就像你被劫持了。希望这些能尽量减轻小娘子的不安。”
是一口袋山中的食物,熏肉、竹笋、菌菇,满满当当。
萃儿受宠若惊,只是看向成泛。成泛知道这有楚淮英的示意,自然是毫不阻拦,“既然是安抚你的,你也生受了惊恐,收下也不妨事。”
如此,萃儿携着一口袋下山,看直了众人的眼。万没想到这被掳走的女子,不仅被好端端地放下来,还被如此礼遇。
成泛清咳一声,他们才移眼。
看这主事神色有些倦怠,他们挤挤眼,也不知道主事到底做了多大的牺牲。
方嫂子道:“你们的行囊,都在这里,我们还有事,就不送了。”
打头的阿苓想问,成泛抬手道:“先回驿馆休整,我会与你们说清这其中的事宜。”
因成泛昨日毅然上山的举动,以及今日绝大部分物品都被退还,众人都对年轻严肃的主事多了敬重,均无反对。
就连魏析一行人从另一条道折返知晓了李主事所为,也赞叹连连,直说主事牺牲重大。
成泛行礼道:“多谢山主对我等手下留情,待来日再上门拜访。嫂子和众人也多保重。”
方嫂子侧身一礼,笑着点头:“主事等人要是上来,必杀猪宰羊招待。”
王灿惊得直瞪眼,这话说出来,莫不是还要常相往来?不会是,主事舍身取义,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了吧?
一想至此,王灿同情又佩服地看向成泛。
也不知这看起来不苟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