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1 / 3)

明明是圣上赐婚、公子娶妻的喜事,整个府里却郁气沉沉。

裴弛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摸不清皇帝的用意。

牵一发而动全身,王女代表的是尹州,尹州兵强马壮,乡民富庶。不说几个皇子心里暗暗较着劲,就陛下容许外族女在恩荣宴选婿这独一份宠信,将王女纳入后宫也非诳语。

眼下朝堂几乎是宰相杨中正的一言堂。裴家世代清流,深耕朝堂,纵能说上几分话,也一直避其锋芒。

大郢文臣当道,他低调中立,从不和武将牵扯。弟弟裴胥虽是定远将军,外放青州,离尹州十万八千里。

杨老头子都没垮台,总不至于娶王女之后安个通敌叛国先整治他裴家吧?

唯一的变故,恐是出在那呆小子身上。

他派人探听才知,裴映洲在恩荣宴上用锦缎写字,当日便被王女在梅林拦住。王女进宫求了一纸婚书,圣上竟也应下。

裴弛一时不知该夸自己儿子太有魅力还是该骂他太没有眼力见,他都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引王女注意,这小子倒好,伸手就是一个“天下第一行书”。

然而圣旨已下,便是板上钉钉,裴家再不愿,也只能娶这位新妇过门。

“嘀嗒、嘀嗒…”

依旧是听的人焦躁的水声。

这并不是荣国公的书房,而是梁夫人给裴映洲置的书房。若有人发现,定会惊讶于父子二人房间的陈设竟一模一样。

梁夫人坐于高堂,表情冷漠。

“你可知今日我为何罚你?”长长的蔻甲涂的颜色温柔,梁文月将茶盖轻轻阖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裴映洲跪在地上,一言不吭。

“这国公之位,往后是要留给你大哥的。我不知你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竟妄图攀上尹州王女!”

郎君的双手紧握成拳,他低声道:“母亲,儿没有。”

“没有?从小到大,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不要争不要争,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两位哥哥才出仕去做官,你便大出风头。如今要娶王女,心里很得意吧?”

温柔的五官变得扭曲,梁夫人的话几近偏执,她看着这个儿子,如同看着自己的仇人。

裴映洲不再辩解。

他低下头,状似顺从地听着亲生母亲的数落与怨怼。

总会习惯的。

他也曾不甘、反抗,看着自己的娘亲将别人视若亲子,只给予自己冷漠的眼神,质问过:

“母亲究竟是我的母亲,还是二位哥哥的母亲?”

女人依旧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她说:

“我只是你父亲的妻。”

他早已不奢求。

苏望轩听到王女将嫁入裴家的消息,心中担忧。不说王女如何,他那个表姑是个拎不清的性子,一心扑在荣国公身上,对自己的儿子不管不顾。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长辈的事,他不便插手,只能来到裴家,说与裴映洲有事相商,派人前去通传。

裴映洲见到他,神色依旧冷淡。手不断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问到:“何事?”

与平日里说他聒噪但是纵容的神情不同,苏望轩隐隐觉得裴映洲的眉眼间萦着一股不耐。他故作轻松,一把搂住裴映洲道:“我听说下月十六,你便要迎娶王女?你小子,真是好福气。”

裴映洲不动声色移开他的手,似是嫌弃般拂了拂肩,回到:“你曾说,蛮夷多诡。”

“咳咳,”苏望轩尴尬地摸摸鼻子,露出苦涩的笑容:“就当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不过你外面风月的滋味还没尝过便要成婚,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你见识见识如何?”

裴映洲正要拒绝,想起雨中姑娘冷漠强硬的“静候郎君”,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好。”他说。

明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只是这么多年,也没有人知道它的背后东家是谁。

巡街时裴映洲曾路过这楼,男扮女装的王女截了他的绣球。

不想这明月楼竟是烟花之地。

他眉头微皱,对藤月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刚进门,听得里面人声鼎沸,乐声四起,楼内张灯结彩,雕梁画栋。

店小二殷勤的迎二人进来:“这位客官看上去面生,此番是第一次来?”

苏望轩看看一旁的好友,点点头。

裴映洲没说话。

“好嘞,那让小的给客官先行介绍一下。”

“明月楼有五层,一二层互通,有歌舞戏台。一层是大堂,也是人最多之地,大多是平民百姓;二层上楼需另交银两,故多是达官显贵;三层是包厢,清倌和花魁娘子也在此层;四层则主供议事、宴请;五层是我们楼主所在,并不对外开放,若想求见,需递拜帖。”

“小的冒犯,客官去几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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